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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李芗泉、易云霄合谋如何攻取双河镇之际,在上都的蒙元皇帝孛儿只斤·忽必烈眯着眼睛瞟了一眼药碗,几名太监正战战兢兢的在三丈之外伏地不起,等着皇帝服药。

自皇后察必于六年前先忽必烈去世(1281年),两年前,他亲自选定的皇位继承人真金也早逝,两位最亲近的人离世,对年事已高的忽必烈是悲剧式的刺激,于是,他开始酗酒,并且毫无节制地暴饮暴食,体重也迅速增加,越来越肥胖,并因酗酒所引起的各种疾病折磨得痛苦不堪。

他犹豫了一会,还是把药给喝了下去,心里却更沉重了,没来由的叹了口气,眼角瞟到了他的哥哥蒙哥、父亲拖雷、祖父铁木真的肖像之上。

从铁木真起兵反金始,至孛儿只斤·忽必烈于二十七年上台前,蒙古帝国一直保持着认可一个大汗的传统,但自忽必烈建立元朝后,原本已貌合神离的所谓黄金家族便彻底分化,分别是拔都建立的金帐汗国、忽必烈的元国(后世称中国元朝)、西亚的伊尔汗国、南亚的察合台汗国、中亚的窝阔台汗国。

这些铁木真的子孙们在领土的交界处相互攻伐,不断试图吞并其它汗国或元朝的领土、人口,全然不顾彼此是兄弟、堂兄弟或叔侄关系,矛盾也日益尖锐化。在忽必烈的统治时期,来自西北、东北的蒙古贵族不断举兵,声势浩大,反对孛儿只斤·忽必烈。

反对的原因很简单,在忽必烈建立元朝以前,蒙古大汗由蒙古贵族共同推立的,但蒙哥死后,忽必烈自称皇帝,而与此同时,他的亲弟弟阿里不哥在宗王等大多数蒙古正统派的支持下于蒙古帝国首都哈拉和林通过“忽里勒台”大会即大汗位,在其它汗国看来,忽必烈的汗位没有得到大多数人的认可,是不合法的。

当然,这是一个谁实力强就谁说了算的世界。忽必烈占有原来的金国、西夏、大理、大宋等区域,这些原本的汉地,有丰富的人力、物力以为依托,使忽必烈成为势力最强的铁木真子孙,根本不惧其它汗国的攻打,并且他自以为统治已经巩固,利用汉地的科技与战争潜力,还接连发动了对占城、日本、交趾等邻国的战争。

他哼了一声:“这些汉人、南人,尽皆奴隶!朕下令禁止屠城,饶其不死,但这些奴隶非但不对朝廷感恩戴德,竟然还时常叛乱,真是不可理喻!”

忽必烈这一句话,说的事情是有元一代,各地的起义几乎每隔几年就会发生一起甚至数起,尤其攻灭大宋的初期,原南宋疆域内的起义此起彼伏,让鞑子穷于应付,譬如陈吊眼、黄华等起义军,聚众数十万,攻掠州县、斩杀蒙元流官,有道是“福建一道,收附之后,户几百万,黄华一变,十去其四”,就是典型的概括。

忽必烈只想着扩张领土,所以四处征伐,为了应付对内对外的战争需要,鞑子朝廷在民间征发大量人力和物力,肆意榨取,各级官吏也乘机从中渔利,各族人民被迫起来反抗。当时,江南人民所受压迫最重,因而反抗也最烈。

三年前,曾在江浙行省、江西行省反元的黄华自焚身亡,但其余部“头陀军”在黄华之弟黄福及陆广、马胜的率领下,化整为零转入偏僻山区继续与鞑子对抗,不时袭取县城重镇,让人不胜其烦。

他又记起前些日子,在各地送呈来的文书中,似乎四川平章政事也速答儿八百里加急的禀告,川地一支前朝贼军近来闹事,有做大的趋势,但苦于四川民寡财尽,还要兼顾征缅之事,成都有些力不从心,也速答儿问道是不是要从湖广行省调些兵马入川?

他想起来了,这是也速答儿第二次禀告,前一次他几乎忽略了。

这个也速答儿也算是老将了,前些年数万都掌蛮人作乱,不是也平定了吗,至于那些旧宋余孽,地小民寡,能起多大风浪,下面这些人,估计是想借口要些粮饷、人马罢了,当下首当其冲的,还是乃颜、海都、安南、蒲甘等地啊,至于川地前期余孽造乱之事,不过细枝末节,先放一放。

。。。。。。

话说上回大坝军民府以乌日吉呼为主将,纠集左近府县兵马围攻梅硐寨功亏一篑,粮草辎重泰半被宋军夺去,折损人马数千,其中更将行中书省支援的兵马损失殆尽。

哪怕莫刺儿对乌日吉呼百般包庇,但终归丧师失地是实情,为了减轻行中书省的责罚,他对乌日吉呼伏击张靖的过程,着墨颇多,不露声色的颂扬了行中书省的谋划及大元军队的勇武。然而,在形势一片大好之际,逆贼阿古达木猝然发作,抢夺长官司千户府,并伙同宋军对大元军队发起袭击。

阿古达木与李芗泉二贼联手,并妖言惑众,裹胁贼民上万,对乌日吉呼的大军进行夜以继日的围攻,致使本若囊中之物、指日可下的梅洞寨,无法攻破。

信中,莫刺儿也向平章政事也速答儿提到,宋军似乎采用了“响若巨雷”之物,能“须臾间取人性命”、“将士莫不惊诧”,但目前未有缴获,尚无法进行判断。当然,对朱雀军已拥有骑兵“不止三百”一事,也进行了深刻的检讨。

这一次,莫刺儿非常谨慎的再次提醒,那个自封为长宁知州的李芗泉,基本可以确定是宋国盘踞在南洋的势力派遣过来的,这次围剿落败的另一个重要原因,应该是该人带了大量兵马来援,需要行中书省引起重视。

莫刺儿的目的,无外乎就是要尽力将责任往阿古达木身上推,然后又强调朱雀军远比想象中强大,总的来说,他既没有虚构事实,也承认军民府估敌不足。也速答儿在四川行中书省,素以“智勇”服众,他当然明白莫刺儿此番表述的意思。

但当下朝廷有四大战事,其一,也是最关键的,乃是如何应对诸侯王乃颜的作乱,这个乃颜,联合合撒儿后王势都儿、合赤温系诸王哈丹秃鲁干等,在漠北等地举兵反元,十余万帐牧民,皆听其调遣。乃颜的活动范围,西面直达土拉河中游,东面则从大兴安岭东麓洮儿河地区及松嫩流域向水达达居地乃至辽河流域扩展,对忽必烈形成的压力可想而敌。

须知,乃颜有兵马近二十万,其中精锐八万,皆是漠北蒙古骑兵,面对这样的兵力,一个不慎,漠南、大都之地,都有可能拱手让人。

更大的隐患是,若是元军大败,那其余四个汗国必定会重提大汗之位。

所以,乃颜的作乱,不敢掉以轻心的忽必烈极为重视,他立即组织兵马粮草,从上都出发,以数万精锐并附从十余万色目、汉军、新附军亲征;而这个时候,在蒙元的西北疆域,忽必烈的堂侄窝阔台之孙孛儿只斤·海都联合都哇在金山一线,正与元军处于胶着状态。顺便说一句,海都与忽必烈打了四十年,一直至死,阻止了忽必烈统治西北区域。

漠北、东北的乃颜及西北的海都、都哇,是忽必烈的重中之重。

南面,以镇南王为首,敕令调遣江淮、江西、湖广三省的蒙古人、汉人券军(新附军)以及云南军和海外四州的黎族兵,又令海道运粮万户张文虎等运输粮食十七万石分路讨伐占城、安南(交趾),并设置讨伐安南的行中书省,由奥鲁赤任平章政事,乌马儿、樊楫任参知政事,总管行省事务。

西南,由云南王也先贴木儿为首,继续调集云南、四川、贵州、湖广等兵卒,攻伐蒲甘王朝,这蒲甘人,复降复叛,弄得云南王也先贴木儿极为愤怒。就在乌日吉呼围剿梅硐城之际,也先贴木儿又下令停止班师回川,继续加码从四川、湖广行省调兵五千入缅。要知,征缅之战,不过区区六七十万人口的川地(不含逃入荒山野岭的隐户),已经出兵、杂役近五万,达到极限了。

因此,就算泸州、大坝府硝烟四起,到了非常危急的地步,赵金、莫刺儿也请求派遣更多的援兵镇压反贼,但忽必烈爱孙、云南王的严令,谁敢不从,只怕成都府的守城卒也要二丁出一了,至于大坝府,也速答儿只是象征性的派了一百骑卒,泸州府呢,正在各地签民为军,计划也派上三五百。

当莫刺儿将军情禀告后,也速答儿一筹莫展,他手里实在是没有兵了。然而,也不能放任大坝军民府就此糜烂吧。于是,他做出了一个决定,采纳云南王的建议,将张孝忠转入也先贴木儿麾下,云南王正式升任其为船桥万户,也就是说,有智有谋的张孝忠,被云南王看上了。

于是,也速答儿擢升张孝忠的亲信、悍将阿日斯兰千户为大坝军民府代总管,并将富顺安抚使司划归大坝军民府管辖。

也速答儿这个决定是有意义的,首先,任命代总管,能有利于指挥调动,其次,安顺使司盛产井盐,天下之盐,富顺占其一,这笔收入可不得了,将其划入大坝府,有利于大坝府征集钱粮。

而在原来的历史上,张孝忠还要再晚三个月才升为船桥万户,军民府代总管也不是阿日斯兰,而是乌日吉呼,至于富顺安抚使司,始终独立于大坝军民府,更重要的,长宁军在1287年已经被乌日吉呼团团围困在凌霄山上不得动弹,再过一年,长宁军便永远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但是,因为李芗泉的出现,这一切在逐渐改变,越来越偏离原来的轨道。

长宁军不仅走出了凌霄山,更有另一支大宋军伍,已崭露头角,锋芒直指泸州、大坝府,而这,仅仅是他们第一步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