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嫔挥退下人，这才说道：“大小姐见谅，让大小姐屈尊来此，是想问问和亲的宁华公主的事情，不知她……现下可好？是否还活着？”
祝久儿心头诧异，左嫔强调的是和亲的宁华公主，那便是指惊华了，怪哉了，她自己的亲生女儿被冒充和亲，她怎地是这个情绪，不是应该愤愤不平么。
“在回答娘娘以前，臣妇想问一句，娘娘为何关心这位冒充宁华公主的姑娘？”祝久儿假装受到惊吓，倒抽了口气：“据臣妇所知，真正的宁华公主已经离世。”
左嫔突然红了眼眶，声音嘶哑：“本宫的女儿是被人害死的，是若华公主害死了她，若不然，也不会让人顶着她的身份去和亲，那个顶替她的姑娘……”
左嫔几乎要说出口，纯究是顾忌祝久儿的身份，又打住了。
这真是让祝久儿哭笑不得，她叹道：“娘娘既然让臣妇来，想必是想从臣妇这里得知更多的信息，若娘娘不能坦诚，臣妇也要掂量着再开口。”
“那姑娘曾经在本宫这里住了数月。”左嫔咬牙说道：“宁华死后，本宫对要顶替她的人是心怀不满的，为何她死后还要为人所用，但这姑娘出身可怜。”
“在那数月里也与本宫处出了感情，她本就不愿意出使大楚，无非是为人所迫，无论她是不是本宫亲生的，本宫只是觉得她的命苦，是以想知道她的结局。”
假宁华公主的事情在大楚都城都快要人人皆知，但这里是大齐，左嫔身在深宫，在这里的惊华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知情人也不可能将消息刻意递给她。
左嫔一无所知是正常现象，祝久儿想了想，有些后悔没带萧天洛一块儿来。
萧天洛与他讲过，他能从极细微的神情判断此人是否说的真话，但此刻，祝久儿相信自己内心的判断，惊华不过一百花阁的普通探子，若没有处出感情，左嫔不至于如此。
“本宫的宁华没有了，分明是为若华公主所害，可惜宫里也是弱肉强食，本宫没有能力为自己的女儿复仇，当时本想随她一同离去，恰在那时，那位姑娘来了。”
“她是奉令前来学习宁华的举手投足，分明相貌完全不同，但她是去和亲，大楚也无人认得本宫的宁华，并不紧要，她看出本宫存了死志，动了恻隐之心。”
祝久儿对惊华的印象还停留在那是一个极为偏执的姑娘，行事总与人想象得不同。
她总是在等人救她，将她拉出水火，所以才会对救她出火场的萧天洛情根深种，但她喜爱的并非真实的萧天洛，而是那个能救她的人。
明明自己都身陷囹圄，却在见到处于丧女之痛的左嫔时要救她于水火。
她无从知道惊华当时的心境，眼前活生生的左嫔告诉她——惊华成功了，她救下了左嫔。
“在那数月里她与本宫相依为命，她虽然话不多，却在本宫每次神情恍惚的时候出现，默默陪伴，本宫不曾知道她的姓名，也知道她不过最底层之人，地位身份远不如本宫。”
“但可惜的是她最能理解本宫的丧女之痛，在顶替宁华身份时还对本宫说过抱歉。”
“或许本宫应该当她是位过客，但自打她离开后，本宫思念的人却多了一个，可惜本宫哪有渠道知道外面的事情，更遑论大楚发生的事情，所以才冒昧请大小姐过来。”
从左嫔的话语里很难想象她们二人是如何在当时那种别扭的情境下处出感情来，互相依赖的时光成了彼此的救赎，这些事情惊华从来没有提过。
或许她觉得自己这样的存在还救过他人有多可笑，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
所幸因她而活下来的人还记得她。
“左嫔娘娘，臣妇因为一些原因的确与惊华姑娘有过交集。”
“原来她叫惊华。”
“惊华也仅仅是百花阁给她的名字，她在入宫之时就被抹去存在，不再有自己的名姓。”
祝久儿的话让左嫔沉默了，良久才道：“起码，世人知道惊华这个名字。”
“她在大楚并未成功嫁入皇家，而是嫁给了乌总兵也就是乌元昌的长子乌云其。”
“之后身份败露，负伤逃走，”祝久儿想了想，隐去惊华被乌云其下绝子药的事实：“她在其后被抓住，本以必死无疑的罪过，但她在紫宸殿中刺杀了百花阁阁主宫树。”
“因为此事陛下做主放她一条生路，允她隐姓埋名离开大楚都城，她去了何处无人知晓。”祝久儿说道：“百花阁也因为她彻底消散。”
宫树之死左嫔还是知道的，这件事情极为重大，消息也传进了后宫，听过有人议论。
始作俑者却是曾与她朝夕相伴的姑娘，左嫔的脸色有些端不住了：“她还活着。”
“定是活着，我朝陛下金口玉言，既是放了她一条生路，便不会反悔，她自己尚且有一身本事，定会借这个机会重头来过。”祝久儿对此毫不怀疑。
敢在最后时刻一搏的女子岂会湮灭于世？
“她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在外面也不会任人欺负了去，左嫔娘娘大可以放心。”
“只是她犯了这样的事，大齐陛下岂能容她，她此生再难回大齐。”
左嫔的眼底原本是一滩死水，如今也重焕生机，对她而言，不敢说惊华是让她从悲痛中走过来的第二个女儿，其意义重大能在她的生命里占上一席之地。
在失去亲生女儿，在冤屈难伸之时向她伸出援手的惊华是特殊的存在。
“回来做甚？”左嫔苦笑道：“回来再被人当成物件吗？谁都想活成自己，她却要顶替本宫女儿的身份变成旁人，本宫的女儿命苦，她也命苦。”
祝久儿听到这里，疑惑道：“娘娘为何如此笃定宁华公主死于若华公主之手？”
“宁华体弱是真，身体不好也是真，平日里备受若华公主欺辱，本宫赶到时见到的是宁华被人按入水中，按她的人正是若华公主身边的宫人，若没有她指使，一个宫女岂敢？”
“那若华公主平日里就嚣张跋扈，仗着自己嫡长公主的身份欺压其余公主早就是常事，可怜本宫的女儿从小乖巧懂事，身体又不好，又能碍她什么事。”
“不过是欺凌弱小的本性罢了，可怜本宫的女儿就这样因病去世，可笑，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