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终人散，方言看着逐渐离开的同事们，冥冥之中，有点怅然若失。
他在诸神院，待不了太久了。
过一天少一天。
“希望未来不再相见的日子，你们会越过越好，加油。”方言呢喃，同样在诚心祝福。
赵九宗说的没错。
这段时日的杭城，比之以往，热闹太多。
南下的队伍越来越多，不单单帝京一处，其他省会有名有姓的强者，也陆陆续续抵达杭城。
有人为挑选门生，家臣，毕竟杭城赛区的十二强全部出炉，也该下场抢人了。
有人则是为了杨轩专程而来。
归根结底，这位在杭城，与童赞齐名的年轻妖孽，至今未有实战记录，杨家藏的太好了。
现在终于有了机会，其他城市的同辈高手，自然想近距离评估评估，杨家少主究竟有多强。
毫无例外，这些同辈天骄，未来都会在帝京碰头，彼此之间，均是潜在的竞争对手！
当前阶段，多去了解对手，利大于弊，有道是知此知彼百战不殆。
至于方言？
则被本能性的忽略，存在感日趋减弱。
这倒正中方言的下怀，他目前不需要太多的关注，一个人游山玩水，散散心，比什么都好。
今天小婉难得不上学。
大清早拉着方言，要来湖畔公园扎帐篷，吃野炊，方言拗不过，唯有答应。
这小屁孩扎完帐篷，还煞有介事的安排着，“妈妈睡左边，方言哥哥睡右边，我睡中间。”
“我们仨，整整齐齐，嘻嘻。”
方言，“……”
李慕秋脸色羞红，抬手赏赐了小婉一个板栗，“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哎呀。”小婉捂着脑袋，嘴里嘟哝长包了长包了，嗖的一声，钻入方言的怀抱。
清风从湖畔吹来。
也不知过去多久。
方言抬首，不经意间，看到湖畔站着一位老者，穿一件修体的深绿色军大衣，头发花白，杵着拐杖。
背对来来去去的游客。
莫名的让方言，有一股熟悉感。
“你们先回家。”方言吩咐。
李慕秋没过问太多，点点头，抱着小婉离开公园。
老者散发出，一缕说不清道不明的骇人气势，以他为半径，十米之内，空无一人。
等方言耐心靠近，眉梢顿时一扬，那种发自内心的激动和惊喜，已经很多年，没有亲身感受过了。
“外，外公？”方言情难自抑。
这是一位身姿巍巍如山，须发皆白的老者，双目深邃，不怒自威。
虽年事已高，眉宇两端的王者之气，任谁见着都会忍不住心头乱颤，不敢多看一眼。
老而不衰。
神武之姿，不坠当年。
“你怎么来了？”方言露出满嘴灿烂的白牙，果真亲人之间，存在一种莫名的磁场。
难怪他有熟悉的感觉。
“我等你许久了。”老者拄着拐杖，目光远望，他的眼神忽而温柔，忽而缱绻流连。
悠悠岁月。
时移世易，换了人间。
老者长吁一声，收起思绪，笑着伸手揉了揉方言的脑袋，“好小子，长这么高了。”
“这次在杭城闹了这么大的动静，我这做外公的，想来看看你，不过分吧？”
“话说回来，这里也是我的家乡。”
“匆匆五十年一闪而逝，临老了，不多看两眼，怕以后没机会了。”
他已经是七八十岁的老头了，人生已无太多时日。
纵有通天武力，活太久挺没意思的，人最理想的状态，应该是接受自己自然的老去。
然后，在某一天，如落叶随风而去。
世间再无我，世间到了再无我的时候了。
何况，同龄乃至同辈，都死绝了，他这把老骨头，还耗着不走，一则无聊，再者，无趣。
方言不喜，“怎么和奶奶一个德行，动辄将死挂在嘴边。”
老者莫名被训了一顿，讪讪一笑，“好好好，不提这些不提这些。”
“越来越像你娘亲了。”老者感慨。
独自一人走在前面，方言紧随其后。
“听闻，你这次的对手，很强？怕不怕？”老者沿湖而行，像年轻时那样，走两步，回头张望。
因为那时候，始终有一个明慧，灵动，婉约的女生，跟在自己后面。
可惜，五十年前，她过世了。
死在了他回家之前。
方言道，“还好。”
“你的父亲，也是心大，竟然答应你参赛。”
他年岁已高，可能如千年王八万年鳖一样，逐渐不爱动弹了。
否则，非拿拐杖敲这个狗日的女婿的脑瓜子。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方言认真道，“再者，外公和父亲年轻时那么厉害。”
“我，不能掉队！”
“哈哈。”老人发出雷霆般的硬朗笑声，止不住点头，“好小子，有气魄。”
“不过，追平乃至超越你父亲，尚有机会，追平你外公我？”老人给了方言一道眼神，“自己领会。”
这尊曾经成为军武两界，最高的那座山的老者，伸开五指一揽，似要抓住风。
犹记得五十年前。
他在这里依依惜别，此生最爱的那个她。
“沈卓，你又回家了！”本名沈卓的老者，微微闭眼，仰面听风。
“小言，人生不要有遗憾，喜欢什么追求什么，一定要抓住，牢牢抓住。”
五十余载春秋轮回。
接近一甲子。
时至今日，他还无法释怀，那年，他没有辜负家国，却负了她！
“关山月，月明明，我心如铁至太平！”
“我沈卓做到了，也失去太多。”
骤然间。
气氛压抑。
方言深吸一口气，虽然激动于，和外公再次相聚。
但当前阶段，明显更适合让这位须发尽白的老人家，独自静静。
外公年轻时，在杭城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经历。
方言了解不多，只知道，那个名叫素容的女子，英年早逝，没亲眼等到外公，封王拜将衣锦还家！
这路遥马急的人间，总有诸多遗憾，有人转投新欢，有人……，抱憾终身！
“外公，我去别处走走。”方言离去。
老人双手拄拐杖。
眸光远眺，痴痴呓语，仿佛见到了，已过世五十多年的她。
“素容，这是我此生，最后一次回家了。”
“再打个招呼？”
“你好，我是沈卓，卓尔不凡的卓！”
这位曾经的北境之王，军界巨头，武道界最高的山，再抬头，潸然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