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影猛地扑到那椅子上绑的受刑之人面前，跪在地上，伸着手半晌不知该往哪里放。
全然不敢相信早上还好好的娘亲，如今竟然被人折磨成这个样子，眼泪扑簌簌的落下来，眉宇之间皆是怨恨，回过头指着顾清歌怒喊道。
“我娘亲不过是后宅妇人，究竟犯了什么样的过错，让你们这般严刑拷打，你们这是屈打成招，我要去敲登闻鼓告御状。”
顾清歌双手环胸看着顾清影气急败坏悲愤交加的模样，帷帽下的面容尽是平静，只淡声道。
“登闻鼓可不是谁都能敲得，你要是有那个烈性只管去，本大人倒是想要看看谁能替你做这个主？”
苏忱站在顾清歌身边，看着顾清影你气愤的模样眉宇间也多了几分讥诮。
以他对这位顾二小姐的了解，可不是个能受得住登闻鼓重刑的人。
况且，皇帝现在还被幽闭在乾清宫呢，谁又能真管得了夜鸢提署……
顾清影气的浑身颤抖，但想想当初玉林姑娘敲登闻鼓鸣冤，烫坏了双脚，落下终身残疾。
就算是镇国公府好生将养了，如今走路也是跛脚，不禁底气先散了大半。
如今顾责义身在囹圄，尚且不知最终结局，若是她再落下残疾，怕是此生都难以嫁人了。
视线落在静立一旁的苏忱身上，仿佛抓住了最后一丝稻草一般，痛声道。
“他们这般刑讯逼供，难道苏相就视而不见吗？便就是看在我大姐昔日同苏相的情分上，苏相当真不肯为我家说句公道话？”
苏忱闻言心头一震，眉心下意识的微蹙，平生几分恍惚。
不自觉的看向身边的顾清歌，似乎显得左右为难。
顾清歌闻言倒是冷笑，淡声嘲讽道。
“姑娘说的大姐想来是御前救驾不幸身亡的忠宁郡主吧，但本大人怎么听说忠宁郡主虽然是顾家之女，但早已经与顾家断了往来，便是下葬都未入顾家坟地。况且，郡主贵为顾家嫡女，母亲是青宁县主。眼前这位应当只是府中妾室，同那位郡主又有何关联？”
顾清影未曾想到这人竟然如此说话，一时语塞，脸涨得通红。
顾清歌懒得去理顾清影，缓步走到破苍身边，沉声问道。
“人家说咱们屈打成招，倒是让她听听她这位好娘亲都做过什么？”
破苍闻声拱手，拿起桌上放着已经画好押的审讯记录，低声念道。
“李氏已认罪责有四，其一虐打奴仆，十余年内，致死三人，致残七人，相关人证及证词均已掌握。其二伙同赌坊高利放贷，往来账目清楚明白已归档备查。其三借夫婿职务之便，多次收受门生贿赂，相关人等名单已确认待收监复审。其四身居妾室谋害主母，致已故青宁县主难产身亡，事件经过及手法均已交代记录，重要人证稳婆周婆子尚未寻到行踪，此项仍需细查。”
破苍冷静言说，但说到最后一条眼神之中略有担忧，抬眸望着顾清歌声音放轻了几分。
顾清影的脸色已经随着破苍的话语，一分一分的白了下去。
顾清歌搭在刀柄上的手下意识的收紧，虽然此事上辈子便已知晓，但如今正大光明的审出来，仍是悲伤难抑，心痛万分。
虽然母女缘浅，顾清歌并没有对于母亲的回忆。
可十七岁风华正茂的年纪，那样高贵的出身，竟然因为遇人不淑，惨遭丧命让人如何能不唏嘘？
只是深爱一人，却被夫君骗婚，联合妾室暗害致死，便就是丧命也仍旧被蒙在鼓里，又是如何的可悲，可笑。
顾责义贪权无德，贪恋权势却不善待发妻，其心可诛。
李氏心狠手辣，枉顾青宁县主善待用这样卑劣的手段害人，更是罪不可恕。
苏忱站在一旁也是大为震惊，他从前只听说青宁县主当年生顾清歌的时候难产早逝，未曾想到这其中竟还有这些牵扯。
凝眉敛目，瞥向顾清影和李氏的方向也是十分阴厉，冷冷道。
“大显盛世治下，一后宅妇人竟然都能掀起这般风浪，可真是让本相也大开了眼界。刑部大牢几年前因伤人罪拘捕一女子，年轻时曾做过稳婆因夫家姓周人称周婆子。下午本相便让刑部将人提过来，虽不确定是否为关键证人，届时夜鸢提署可自行核准。”
顾清影面色惨白跪坐在地上，已然明白知晓了李氏谋害顾清歌的母亲，苏忱是再也不可能站在她这一边。
顾清歌和破苍闻声望去，也没想到苏忱竟然掺和进来。
怪不得这么多年一直找周婆子都找不到，原来竟然是这么早就被抓进了刑部大牢。
苏忱如今这般大方，倒是的确帮了顾清歌一个大忙。
事涉自己生母被害的真相，顾清歌犹豫许久，还是拱手认真道。
“如此，便多谢苏大人了。”
这似乎是重逢之后，顾清歌第一次正色行礼，声音之中也透露出几分郑重，听得苏忱眼眶发酸。
黑纱的帷帽阻挡在两个人之间，苏忱努力的想看清那帷帽下的容颜，却偏偏一丝风都没有看的真切，不禁心中黯然。
温声道。
“断案伸冤，探求真相，本就是为官本分，自是义不容辞。日后若有所需之处，谨怀也定竭力相助。”
顾清歌望着苏忱认真的神情，下唇微颤，杏眸之内隐隐有些水汽。
若是两年前，他能如今日这般相帮，许多事情可能都会不一样。
可偏生，这世间没有假如……
涩然开口。“多谢。”
苏忱闻言已然心中暗喜，唇畔微勾，笑意如春。
“那我这就去趟刑部，筹备移交手续，改日……再会。”
话毕，深深望了顾清歌一眼，已然快步离开刑房，健步如风，颇为急切。
顾清歌不禁失笑，这人怎么越活越回去，竟比初相见还像个毛头小子。
回过头来，看到仍然瘫坐在地的顾清影上前两步，蹲下身子沉声道。
“李氏所做之事丧尽天良，罄竹难书，本大人也同你交个实底，她自是不可能活着回去。至于顾大人，牵扯的事情也是不少，能保下条性命便是万幸。你的京都贵女梦已经做到了头，还不滚，可是也想体验一下我夜鸢提署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