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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宏城没有太过在意楚描红的“莫名其妙”。

因为他很快就被胖子的来信给吸引住了心神。

靠着张宏城提供的线索,胡宇还真的找到了多年之后的高大丫。

高大丫并不是如同张宏城和胡宇想象中的那样日子过的十分凄惨,她的故事完全可以从媲美一些书中的女主。

胡宇很快找到了当年买人的村子,以前这里是靠着界河的深山老林,天高皇帝远,而现在这里是度假村。

他打听后得知,几十年前村里确实有户人家买了一个小媳妇。

只是那个小媳妇性子倔,死活要回家还要上告,被她便宜公爹一铁锹拍了脑袋,变成了一个失忆的傻子。

傻子去江边洗菜,结果被人开玩笑推进了江水,飘河......对岸去了。

新世纪过后,那个女傻子回来过村子一次,她那时已经是外资集团老总的夫人,唬得那家人连夜跑路。

而村长手里刚好有高大丫的联系方式。

虎林的一栋老旧建筑——某街道的职工楼外。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太正一脸惊讶的抚摸着斑驳的墙砖,她的笑容里有些惊喜,更多的却是怀恋。

迷茫和清明在她眼中反复交替。

三辆黑色的红旗整齐的停在她身后,几个五十多岁的男女扶着她的手臂在劝慰。

“妈,您别着急去想,慢慢的,迟早会想起来的。不然,您又该头疼了!”

老太太摇摇头,看着眼前熟悉的建筑,她忽然丢下拐杖,跌跌撞撞的走向第二个楼道。

众人急忙跟上。

老太太拒绝了任何人的搀扶,她摸着斑驳生锈的楼梯栏杆,一步步的数着走在狭窄的水泥台阶上,嘴里还在喃喃自语。

“马兰开花二十一,二五六,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

当老太太嘴里的童谣念完,她猛的一抬头,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来到了一户人家的门口。

到.....家了?!

老太太对旁边墙上偌大的“拆”字视若无睹,她颤抖的用手推开眼前虚掩腐朽的门。

满目空荡荡的房间出现在所有人眼前。

老太太急忙跌跌撞撞的走进第二个房间,结果里面也是一样空荡荡的。

“高大丫~!你死哪去了,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似乎冥冥中一声呵斥传来,老太太浑身抖了抖,指了指墙角的一块红砖。

她孙子很懂事,立即上前摸索了一下,果然发现红砖是断的,里面有个小空间。

满是灰尘的一个布娃娃和几张毛票被孙子找了出来。

还一张斑斓发黄到看不清自己的明信片。

老太太摩挲着明信片,嘴里却精准的念出了上面斑驳不清的字迹。

“大哥祝小妹高小红十五岁生日快乐!”

老太太泪流满面。

“我就是高大丫,我叫高小红,这里......是我的家。”

跟在人群后的胖子终于松了一口气。

md,这回造化似乎又大了......。

另一个时空的张宏城唏嘘不已的放下胖子的信。

高家兄妹终于见面,只是高老爷子因为过度高兴,当晚就离开了人间。

高老太太搬回了老屋住,谁劝都不好使。

老太太的几个子女酬谢了胖子一大笔钱——多到让胖子准备回沪上去买别墅!!!

虽然胖子很想让张宏城眼红羡慕,可惜张宏城并不在乎。

张宏城只是感慨,自己总算是让两位老人消弭了心中的遗憾,尤其是高老爷子。

揉了揉有点发红的眼圈,张宏城推开办公室的门。

门外一群知青正在看热闹。

这个时空的高老爷子——二十四岁的高大壮正拿着鸡毛掸子追着十五岁的高大丫在揍,果然是亲兄妹,真敢下死手啊!

人贩子被交给了县里,高大丫交给了她自己家里,这件事算是过去。

今天已经入了七月,陶巨的调令已经下到师部。

张宏城看着夜空久久不能回神。

夜空里只有细细的一轮月亮,1973年的东北湿地夜空,满天星斗委实壮观迷人。

张宏城甚至会有一种错觉——生怕自己看久了,灵魂会沉迷在星空里不能回归。

他在规划自己之后的路。

在得知陶巨是父亲铁杆战友后,他拟定的发展计划必须推倒重来。

可想着想着,他又开始走神......。

五黑狗的名字叫来福,它正围着在发呆的张宏城转圈。

直到在出神的张宏城手里那小半块煮腊肉完全落了地,来福一声欢呼叼着就跑。

张宏城反应过来追着骂了这死狗几句。

来福跑得飞快,营房的拐角另一边很快传来了铁包金“旺财”的叫声。

这是有福同享去了?

张宏城冷笑一声,如果旺财不是母狗,他才不信来福会舍得把腊肉分给......。

死舔狗!

他鄙夷的从拐角处探头一看,正好和坐在旺财身边的女子对视在了一起。

女人白了他一眼,又转过头去看夜空。

张宏城切了一声,正准备回头去睡觉。

看星空这种小资情调的事,他觉得明天必须在早会上“含沙射影”的批p一下。

“别急着走。”

楚描红忽然开口。

“有件事想和你说。”

张宏城大大方方的在她身边坐下。

“听着呢。”

楚描红抱着双膝看着星空,脸上舒展的笑容张宏城从来没有见过。

不,不是没有见过。

张宏城隐约想起了一幅图画——美人披着棉大衣在篝火边微笑着烘烤头发,而自己刚刚才苏醒过来,嘴角有点清甜......。

“谢谢你。”

楚描红说出的三个字,带着轻松和诚恳。

“怎么个事?莫名其妙的。”

楚描红眯着眼看着星空,忽然伸手将马尾上的橡皮筋扯了下来,乌云如云散开,随着湿地里的晚风轻轻飘扬。

“谢谢你在那个时候给我塞了一口腊肉,真的很好吃......。”

张宏城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那,接下来呢?”

楚描红略带吃惊的看着他。

“什么啊?”

张宏城笑嘻嘻的。

“书上不是说救命之恩无以回报,唯有那啥么?”

楚描红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滚蛋啊,你。”

“救命之恩,我们两个已经扯平了!”

张宏城干脆直接躺在她身边,枕着手看向夜空。

“赖账啊,哎,人心不古.......。”

楚描红没好气拍了他一下。

“你去炸浮冰落水那回,可是我救的你!”

张宏城恍然大悟,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嘴角。

“怪不得醒来时,嘴巴是甜的......。”

楚描红闻言羞不可耐,直接一脚把张宏城踹得翻了一个身。

“那是因为要救人!”

张宏城笑着滴溜溜翻了回来。

“你急什么,我又没让你负责......。”

楚描红低着头没有出声。

良久之后,她忽然径直躺在了张宏城身边的草地上,对着星空似乎在自言自语。

“那么,我们算是扯平了......。谁也......不欠谁的。”

静谧的气息在沉默了十多分钟后结束——楚描红默默的离开。

张宏城瞪大眼睛看着夜空,脑子里全是乱的。

怎么感觉自己仿佛谈了一场极为短暂的恋爱,心里空落落的。

第二天,张宏城还没来得及写信给义子寻求“解惑”。

陶团长的夫人谢阿姨亲自坐车来了一趟湿地独立排。

“和小丁没感觉也不要紧,”谢阿姨悄悄的把一张表格塞给张宏城,“这是叔叔和阿姨给你求来的后手,你好好考虑考虑。”

直到谢卓玛离开一个小时,张宏城依旧一人在办公室里发呆。

陶团长要被调去杭城军区,同时在杭州某医院疗养,谢阿姨也被调去了杭城地方工作。

在他的手边是一张盖了兵团红章的表格,而表格上另外一个红章来自杭城。

这是一份杭城地方向黑省农垦兵团借调人员的空白表格。

在未来半年之内,只要张宏城愿意,他可以随时填好表格离开这里,去更繁华的杭城工作。

这张表格是陶团长的老领导,同时也是他父亲张前义的老领导送给他这个晚辈的礼物。

张宏城并没有想过在这个时候离开东北。

可当他盯着这张表格时,脑子里全是另外一个人的影子。

送给她?

让她能够回去杭城......。

可为什么......自己却有些舍不得?

是舍不得这张表格吗?

仿佛并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