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白兰家的宴席,俞兆文最后不是一个人去的。
张宏城“无意中”在解主任面前提了一句,皱着眉头的解主任便义无反顾的陪着俞兆文去了施白兰家。
他这些学生,尤其是身上带着公家职务的学生,是为改革开放大业培养的急需人才,他绝对不允许这种瑕疵出现在自己最看好的几个学生身上。
解主任和俞兆文回来的时候,眉头依旧紧锁。
通过俞兆文的描述,众人知道问题根本不出在施白兰母亲的身上。
施白兰的母亲只是感谢的俞兆文,同时想和俞兆文以及解主任商量如何让施白兰回心转意。
“施白兰的问题主要是受到了最近一种风气的影响,”俞兆文点燃了他兜里最后一根香烟,深沉的吐出了一阵烟雾,“按照她母亲的说法,她最近经常去一个诗词角那边,现在甚至还有了想出国读书的念头……。”
诗词角?
冉群峰和阿牛几个面面相觑,但张宏城却若有所思的眯起了眼睛。
他知道这个典故。
转天,张宏城和几个室友勾肩搭背的直奔目的地慕名实地考察。
他们都很好奇,这面墙有什么魔力能在短短大半年的时间内将一个民大才女的爱情观扭曲到如此自我。
在昨天的家庭晚餐上,面对母亲和解主任的双重劝导,施白兰的理由相当充分----从否定世俗到超脱世俗,再到对抗世俗。
纯粹的爱必须是自由和不羁的。
什么样的邪门歪道敢如此猖狂,他们寝室几兄弟今天必须好好的批判批判。
但凡是晴天,这个地方总是聚集着太多的青年人。
各种各样的作品贴满了斑驳的墙壁。
很多年轻人把自己打扮得与世俗不同,全身心的看着这些从未见过的文章,眼里露着光,满是向往。
张宏城注意到墙的东边脚下人比较少,墙上贴的纸片也相当工整。
在阅读这一片纸片的人们中,有很多男生的头发显得有些过长。
他们应该管自己这种形象叫不羁,除了能表达自己的与众不同和遗世而独立之外,每一个月还能省下不少的理发费用和票。
一举两得!
“诗人啊!”
冉群峰嘿嘿的笑了一声,作为酒厂销售科长的他,下意识的抽了抽鼻子。
“我去,还真有一股酸臭味。都多久没洗头发了?”
欧剑用肩膀挤了挤阿牛。
“想必你家里那位非常中意这种场合吧?”
“我对象?”
阿牛若有所思。
“她好像从来不看期刊或者文学,她还说过,要是我敢留长发,立即和我掰了!”
“我找到了,在这里!”
眼尖的张宏城在一处墙下对大家招了招手。
这是一张小纸片下,跟了几张小纸片的回复。
发帖人正是民大才女施白兰。
这是她写的一首小诗,下头是不少文学才子的回复。
其中有一个回复被人用钢笔打波浪线特意标出。
几人都看出字迹正是自家寝室老大的。
欧剑笑嘻嘻的。
“老大也是,日常观察防着施白兰也就算了,他就不该手痒回这个字条。”
冉群峰则读得摇头晃脑。
“你们还别说啊,就咱们老大对的朦胧诗对的最好。”
“只是可惜这厮不适合做特别工作,跟踪个人都能被人反跟踪,还看到了他留字的样子。”
“这一回可好,加上一个英雄救美,人家是彻底看上了他这个有妇之夫!”
阿牛白了老二一眼。
“狗屁为了爱可以不顾世俗,你让她去山里插队两年,然后再问她结果。”
寝室几兄弟闻言都笑了起来,阿牛这话说的一点毛病没有。
“都别啰嗦了,动手吧!”
随着老二冉群峰一声号令,哥几个都掏出了一张纸来贴在了下面。
怎么帮老大摆脱这个孽缘?
不外乎以毒攻毒罢了!
哥几个每人造了一个马甲,写些骚句子贴上去,让施同学见识一下这世上男人里,俞老大其实就是个渣渣。
“诶?”
老庄盯着张宏城贴的那张回复,吧唧了下嘴巴。
“为什么忽然感觉自己的帖子和这家伙的贴在一起,很可能会被人忽视?”
“吼吼,老六这马甲可够文青的。”
“拒绝不羁的浪子!”
“你看这小子写的句子,啧啧啧啧。”
“我看看!”
“白天给了我明亮的眼睛,但我却无法看到光明。”
不明觉厉!
伤痕的味道有了!
“老大说这个施白兰每隔两天都会来看回帖,咱们都加加油,给她把楼盖起来,最好尽快的忘记咱们老大!”
“尤其是你老六,哥几个你就数你骚话最多……。”
“对了,你别总自己跑过来,找别人来帮你贴,免得被人施同学看到。”
面对老二的硬性摊派,张宏城也没拒绝。
“没问题,我让我妹来。”
大家办完了这件事又在墙边转来转去,吸收了不少优秀的知识和糟粕的概念,都摇着头勾肩搭背的离去。
古城今天来的有些迟,等他到的时候都到了下午。
除了诗词脚那一片还有人在流连忘返,这片其他人已经散的差不多。
他今天忽然有了一丝作诗灵感,想了半天,直到有了头绪才赶过来。
诗歌那一片,很多长头发都认识他。
古城是最近名声鹊起的朦胧派诗人。
诗歌作品上过好几个报纸和刊物。
见他到了,有人急忙招手。
“大城过来,今天墙上有人贴了好句子,来欣赏欣赏!”
“来了!”
爱诗歌如命的古城急忙挤到一处墙角,顺着朋友的手指看向了一个小贴纸。
“白天给了我明亮的眼睛,但我却无法看到光明。”
真好……。
诶?
----奇怪?我为什么看到这首诗歌的时候会感到如此的遗憾?
----这种似乎失去了太多太多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这首诗的格律,在他的脑子似曾相识?
《一代》这首诗歌成就了古城的诗歌生涯和爱情。
甚至还靠着女友的帮忙,让他圆了自己的出国梦和齐人福梦。
只是他没料到的是,齐人之福终究是梦,情人虚与委蛇不过是为了一张绿卡。
至于这位诗人的结果嘛,已经脱离了文艺界的范畴,被归纳到了驴宝们喜欢的节目里……。
但这一辈子,被某个无耻的人提前盗窃的创意,没了那一首黑夜诗歌的加持,这位诗人最后的结果大概率是塞翁失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