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植性格刚毅,常有匡扶社稷,救济世人的志向。
年少时,曾拜大儒马融为师。学成之后,返回家乡农耕、教学,直到建宁年间。
“主人,门外又来了一批州郡的使者,希望老爷您入朝为官。”一位老奴疾步走入后堂,躬身朝卢植禀告。
卢植捧着一卷竹简,丝毫不为所动:“朱老,你就替我回绝了他们。”
“诺!”
朱姓老奴应允一声,转身退出内屋。
“且慢!”
卢植似乎想到什么,突然放下书卷,朝朱老招手示意。
“老爷可是改了主意?”朱老凑近,低声问道。
“倒不是因为这个。我想问,院门外那对母子如何了?”
“那对孤儿寡母啊,他们跪了整整一天都不曾离开,老仆怎么劝都没用。”朱老如实相告。
只是他心中却十分诧异。也不知自己主人卢植心中是如何想的。放着州府的使者不理会,竟还有闲心去垂询这些凡夫俗子。
卢植似乎被那母子二人的毅力打动,微微叹息一声:“罢了!朱老,你等州府使者离开后,就把那母子俩人请进来吧。”
“这天寒地冻的,如果再这样下去,恐怕会出人命。”
“遵命。”
朱老毕竟服侍卢植多年,知道他的脾气,也不再多言,径直走了出去。
片刻过后。
朱老领着一位风韵犹存的年轻妇人缓缓走了进来,她身后还跟着一名约莫七、八岁的孩童。
卢植见那孩子双手被冻得红肿,但却面露坚毅之色,于是连忙吩咐府中下人搬出炉火,又奉上热茶。
卢植坐在对面,静静等待二人稍稍缓过神来,这才开口说道:“非是卢某看不起你们拿来的束修。我既不擅长辞赋,也不擅长为官之道,所学经义杂乱繁多,怕误了令郎的前程。”
“先生忠义无双,民妇早有耳闻。此子乃是亡夫的遗腹子,虽然也有些许刘氏血脉,但早已沦为白身,哪里还有什么前程?”那妇人说得梨花带雨,分外凄凉。
她平日里织履贩席抚养儿子长大,只求他能拜得名师,日后方便混个出身,好不坠了先辈的名头。
“既然你们如此坚持,卢某就答应为令子开蒙。”卢植见推脱不过,也是一阵叹息。“不过,卢某只收外门弟子,也无需拜师,他日学有所成也不得以弟子自居,你们可愿意?”
卢植这样做,就是为了避免有些心怀不轨的人,借着他的名头混迹官场,玷污了他的名声。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防止他被政敌陷害时,这些弟子同样遭到牵连。
“还不快拜谢。”妇人面露喜色,连忙催促身侧的孩童。
“刘备拜见夫子。”
“刘备,好名字啊!左传有云,居安思危,思则有备,有备无患。”卢植微微颔首,算是应承了刘备的大礼。
“这名字是你先父取的吧?”
“先生真乃神人。”妇人抢先答道,她是刘备的生母——吴氏。
卢植挺喜欢眼前这垂髫少年,不禁开起了玩笑:“不知你长大后,可有什么抱负?”
“等我长大了,要像光武帝那样,上报国家,下安黎庶。”小刘备不假思索,爽朗地答道。
“上报国家,下安黎庶……”卢植口中喃喃自语,惊叹不已。
要知道,卢植的志向就是匡扶社稷,救济世人,只是他完全没想到,眼前这小屁孩竟也有如此宏愿。
卢植觉得此子异于常人,心中很是认可。只是他拍着刘备的肩膀,却是一脸严肃:“这些话以后切莫跟外人提起,要是被不怀好意的人听了去,那可是要杀头的大罪。”
“我大汉帝位传承,自有法度,岂是你我能够觊觎的?”
“备儿知错!”刘备恭敬行礼。
“你要报国扶危,这志向很好。”卢植担心刚才的话语过于严厉,从而打击了刘备的信心,转而又柔声称赞。
“只是你可知道,要如何做才能实现报国扶危的志向?”卢植似乎在自言自语,他不等刘备回答,又继续侃侃而谈。
“为师今日教你四个字,只要你能做到,那就一定能实现你心中的抱负。”
“哪四个字?”刘备那稚嫩的小脸上,瞬间堆满了欢喜。
“你看这幅图画。”卢植指向身后的一幅太极图。
刘备仔细端详着眼前的阴阳图案,心中仍然是一头雾水。他此刻还只是七、八岁的孩子,哪里懂得这玄而又玄的大道理。
“这万物都有两极,阴阳相生,深邃而又微妙。阳者,犹如光芒万丈;阴者,如同晦暗无光。相互缠绕,生生不息……”
卢植不知不觉已经将刘备当成了弟子。但讲完才发现,对方还只是个稚童,所求的,也不过是开蒙识字而已。
“说这些玄学清谈,你未必能懂,但一定要记住仁义和隐忍。守住本心,日后你定然能有一番作为。”
“隐忍……!”
刘备的思绪如潮水般从记忆深处退去,又缓缓将他拉回到现实。
他强忍着心中剧痛,用颤抖的右手轻轻擦拭着眼角的泪水。此刻,他终于明白卢植临终前想要告诉他的真谛——“隐忍”。
在这乱世之中,唯有隐忍,才能积蓄力量;唯有隐忍,才能静待时机;也唯有隐忍,才能实现自己儿时的梦想。
洛阳,皇宫。
颜良身披重甲,步伐沉稳地走上大殿。
他朝袁绍点头示意后,方才拱手向刘协禀报:“陛下,罪臣卢植已被正法。”
刘协微微挪动身形,心中似有怯意,强作镇定地回应:“好,朕已知晓,你且先行退下。”
“末将还有一事。”颜良并未离去,而是蛮横地说道:“卢植麾下将领刘备不服诏令,公然率兵叛乱,试图扰乱法场,此等行为实乃大逆不道,望陛下严惩不贷。”
“竟还有此事?”刘协略感诧异,继续追问道:“这刘备究竟是何许人?”
“刘备乃幽州人氏,据传是中山靖王之后,然其家道中落,如今已沦为一介布衣。”曹操拱手回答。
“此人出身寒微,不足为惧,不如就将其一并诛杀,以绝后患。”袁绍略作沉思,说出心中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