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算是打破了孙家两兄弟之间刻意避而不谈的默契，那件他们不愿面对的事就这么被祁无妄毫不留情地点破，两兄弟都沉默了下来。
祁无妄自是不会理会他们的情绪，他说完便离开了书房。
楼云寒看着那紧紧相依的两兄弟，终是忍不住叹了口气：“行了，我不会杀你们，明晚的晚宴你们继续办，我也该和那些老朋友见见面了，至于之后的大会……”
孙无邈抬头警惕地看向楼云寒。
楼云寒挑了挑眉，他自认识孙无邈以来，孙无邈一向是懒洋洋的，不正经的，好似对任何事都不在乎的模样，可此时他绷直的身体已经泄露了他的紧张。
他身后的孙无夜则是默默地支撑着他，视线一直温柔地注视着他。
楼云寒看着这两兄弟，心中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他们的情感是不伦的，做的事也可谓是丧心病狂，而且他们的命运似乎也已经注定了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可楼云寒内心深处却对他们隐隐有一丝羡慕。
在这样一个人吃人，血亲挚友都无法信任的世道，能有一个人可以放心依靠，放心信赖，甚至共同赴死，也算是，一件幸事吧……
他此生，也不知会不会也能够遇上这样一个人。
突然，他脑海中快速闪过一张冷漠的脸。
他立即摇了摇头，赶紧摒弃了那可怕的念头。
他不喜欢痴心妄想，更不喜欢自讨苦吃。
他停止胡思乱想，对孙无邈道：“你们想做什么我也不想管，反正后果你们自己承担就是了。”
他说完替孙无邈解开了绳索，而后道：“孙二公子，如果我是你，我会主动将那传送阵交给祁无妄。”
孙无邈一边给孙无夜松绑，一边冷笑道：“凭什么？那家伙今日如此羞辱我，若非我们技不如人，此仇我定会百倍地报回来！”
“你也知道你们技不如人啊？”楼云寒笑得温和，“人要想活就得向现实低头，祁无妄这人行事就是这样的风格，你与其在意那点无用的情绪，还不如趁自己手中有筹码，给他卖个好。”
他视线落向窗外，夜色之中，祁无妄的身影已渐行渐远。
“他这个人表面冷酷，其实心肠很软，你们若是向他示好，兴许来日会成为一线生机也不一定。”
孙无邈闻言沉下脸思考了片刻，“我若交给他，他肯将我们的主仆契解了吗？”
楼云寒怅然地看向窗外那一片夜色，“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呢……”
孙无邈沉默了下来。
楼云寒转身冲他笑了笑：“行了，你们慢慢考虑吧，我还有些事要同他说，走了。”
孙无邈和孙无夜冷冷地目送楼云寒离开，待他走后，孙无夜环住孙无邈的肩膀，沉声道：“无邈，这些事你不必烦心，都交给我来解决就好，走吧，我先去给你重新处理一下伤口。”
孙无邈倒是难得没有与他反唇相讥，他任由孙无夜将他扶起来，在两人将要踏出房门的那一刻，他一把攥住了孙无夜的手，“把传送阵交给他吧！”
“可是……”
“别可是了！”孙无邈皱眉道：“楼云寒说得对，那小子心肠是真软，知道我算计他他都不杀我，我们卖他个好，说不定在那人来的时候还有机会求他帮忙。”
孙无夜却并不这么认为：“他又不傻，怎么可能为了这点好处就同那人对上。”
孙无邈却有自己的打算，他只道：“总之你把东西交给他！这次你必须听我的！”
“好。”孙无夜道：“我待会儿就将阵法画好给他送去。”
“嗯。”
两兄弟回到孙无邈院中时，原先古木生长着的地方已经空无一物，只有一个漆黑的大洞和满园的泥土证明着它曾存在过。
兄弟俩看着那个大洞都有些怅然若失。
“古木我们保不住，你说孙家我们能保住吗？”
“不知道，但我会尽我所能。”
“是啊，除了竭尽所能，我们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孙无邈目光冷了下来，“走吧。”
另一边，楼云寒离开孙府后快步追上了祁无妄。
“无妄，等等，我有话要同你说。”
祁无妄回头，静静地看着他。
此时正值深夜，宽敞的街道上空无一人，楼云寒与他并肩而行，中间却是隔着一步远的距离。
这个距离，是可以快速反应的距离。
“无妄，那两兄弟我不打算杀他们，你觉得如何？”
“随你。”
楼云寒又道：“那英雄大会，我也让他们正常办了？”
祁无妄看向他：“为了报仇？”
“嗯，此仇我必报，这大会对我而言是绝佳的机会，我不想因为其他原因错过这次机会，再者……这恐怕也是孙家人唯一的生机，但那群武者也绝对不是任人宰割之辈，我不想插手此事，就让他们自己同那些武者之间较量吧。”
祁无妄转过头，还是道：“随你。”
楼云寒看了他一眼，又道：“孙无邈打算在明晚晚宴上给那些武者用他试出来的药控制住他们，在那人来时，他打算用一种能快速提高武者境界的药来创造出一支高武力的队伍，好同那人对抗，此举虽然足够疯狂，但若是成了，说不得他们还真能从那人手下活下来，就是不知届时他们能不能承受得住武者们的反扑。”
“成不了。”祁无妄直接断言。
“为何？”楼云寒转头看向他。
“那人自海外来，境界定然不低，高阶武者的威能远超你们想象，若是他也会阵法，这一群乌合之众恐怕连他的身都近不了。”
“这阵法当真如此厉害？”
祁无妄淡淡道：“孙家的那个杀阵便可诛杀这片大陆上的任何强者。”
楼云寒定定地看着祁无妄，问道：“那你呢？你安然无恙，是说明你比他们所有人都强吗？”
祁无妄也回看向他：“我亦有力所不及之时。”
“是吗。”楼云寒手藏在背后紧紧地攥着拳头，“你会这么多我们闻所未闻的手段，是不是因为，你也是海外之人？”
“你越界了。”
楼云寒垂下眼眸，沉声道：“我非是想要打探你的秘密，只是你既然对那传送阵感兴趣，想必你日后也是打算离开这片大陆的吧？”
“嗯。”祁无妄并无隐瞒之意。
“那……”楼云寒停下脚步，落在祁无妄的身后，“我与你的主仆契，届时你可会解了？”
“不会。”祁无妄也停下脚步，转过头来道：“届时我会带你一起走。”
“带我……一起走？”楼云寒心中忽然生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他目光直直地看着祁无妄，眼中满是探究，“为何要带我？”
祁无妄眉头蹙了蹙：“你不想离开？”
“想自是想的。”楼云寒始终站在离祁无妄一步之遥的地方，“只是我有自知之明，我知晓你带我走绝非是因为你对我有什么情谊，我要知晓你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