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关于松城大疫旧案的证据外,还有其他关于王政华的把柄,被送到了城王府。
之前沈忆舒曾往王政华的府中派了几个细作,如今细作慢慢爬到核心位置,能在一定时间内,自由进出书房。
这几日,王政华被关在刑部大牢,没有在家,正好就方便了细作在府中找证据。
有两个洒扫丫鬟在书房里发现了暗格,里面有不少好东西。
城王看到这些证据,当即召集了刑部尚书周大人和京兆府尹杜大人,联合起来对王政华进行升堂问案,要当着百姓的面,将这件案子昭告天下。
很快就到了升堂的日子。
城王殿下作为主审官,端坐在上首正中间的位置,他的左右两边分别是刑部尚书和京兆府尹,作为协同。
“杜大人,此处是京兆府衙,是你的地盘,就由你来主持审问吧。”城王吩咐着。
杜大人起身拱手,应承下来,随即坐下后,一拍惊堂木:
“带原告!”
不多时,常进、王武和李宋三人作为原告,出现在京兆府衙的公堂上。
他们是被差役带上来的,身上衣服干净整齐,并没有被关押受刑的痕迹,可见这些日子在京兆府衙,三人得到了很好的照顾和安顿。
“原告,报上名来,要状告何人,所为何事!”杜大人根据以往的流程问案。
常进他们几个,第三次讲起了事情的经过——
第一次是在荥州城外的破庙,遇见沈忆舒的时候正;第二次是前不久在勤政殿里,当着永安帝和诸位大臣的面。
而这次,是第三次,他们要把松城大疫的真相,讲述给围观的百姓听。
毕竟当时他们三人敲登闻鼓的时候,也有不少百姓在旁边看着,既然事情一开始就闹大了,那就当着百姓的面,把所有的前因后果理清楚。
公堂上的城王和两位大人,早已经听过一遍,可堂下围观的百姓,却还是第一次得知当年松城大疫惨烈的真相。
伴随着他们三个人讲完,百姓们早就炸开了锅——
“太惨了!松城的那些人本来可以不用死的!”
“畜生啊!这王政华真是个畜生!就为了升官,竟然故意下毒再假装解毒,给自己伪造政绩,结果那毒药变异,解不出来,造成那么多人惨死,太畜生了!”
“他们说的那个苏神医是谁啊?这么丧心病狂的人,怎么配称一句神医?”
“这两个人都不得好死,以后会下十八层地狱的!”
……
“肃静!”杜大人一拍惊堂木,便让外面喧闹的百姓们都安静下来,随后他吩咐差役,“带王政华!”
片刻后,王政华也被官差押了上来。
从牢里出来,王政华被戴上了手铐脚镣,由于好些天不曾洗漱,头发乱糟糟的,身上也脏兮兮的,看起来颇为狼狈,与干净整洁的常进三人,简直天差地别。
王政华被带到公堂之上跪下,才刚对着城王和两个主审行了礼,转头却发现有三双眼睛,恶狠狠地盯着自己。
正是常进他们三个。
他们才刚刚把松城大疫的惨烈真相讲了一遍,还没有从当年那被死亡笼罩的阴霾中挣脱出来,转头就看到了当年制造惨案的罪魁祸首。
也才五六年而已,王政华的模样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和当年一样,看似霁风朗月,一派道貌岸然,尽管身上很狼狈,也要显得自己很清正很无辜。
“就是他!城王殿下,两位大人!就是他!”常进指着王政华道,“就是这张脸,就算是化成灰我也不会认错!”
杜大人再次拍了惊堂木,询问道:
“王政华,他们三人状告你当年任松城郡守时,为了伪造政绩,联合苏落葵给松城所有的水井下毒,制造瘟疫假象,但因为毒药变异,苏落葵没能及时制作出解药,造成了松城大规模疫病,致使全城军民几乎死亡殆尽。”
“这罪名,你认是不认?”
王政华脸色不变,掸了掸袖子,开口道:
“城王殿下,两位大人,告状是要讲证据的,口说无凭,不能任由三个刁民诬告。”
“哼,你以为我们没有证据?”杜大人说着,朗声开口,“来人呐,把证据都给本官抬上来!”
官差们听了吩咐,很快就把证据送上来了。
先抬上来的就是两具尸首,这时候周大人说道:
“这是从松城旧地挖出来的尸首,已经经过尸检,确认他们都是中毒身亡,而这样的尸首,松城旧地还有很多,如果你觉得这数量不够,本官可以马上派人去松城,把那些你以为已经烧没了的尸首都带到京城。”
其次呈递上来的就是李明成将军的手书,以及当年收到的求援信。
城王这时候开口道:
“根据李将军信上所言,你求援的时间很有问题,王政华,本王问你,你是如何在南疆还没有入侵之前,便向李将军发出了求援信?”
“莫非,你早知道南疆军队会来入侵?可松城并非战略要地,且正面战场上还有镇北王牵制,南疆如何会多此一举,额外派兵去占领松城?”
“只有一个可能,南疆军队是你主动引来的,目的就是把松城大疫的事情,嫁祸到南疆身上,本王说的可有问题?”
王政华额头上渗出丝丝冷汗。
的确,他没办法解释,为什么他提前知道南疆会来,没办法解释为何他会提前给李明成将军发送求援信。
要怎么说呢?
他当年派了侦察兵去侦查?还是当年他有细作潜伏在南疆军中,洞悉了南疆的行军计划?
这种理由都不可靠,毕竟他当年的确是给南疆的主帅写了信,说松城周边有铁矿,他愿意以这座铁矿为投名状,向南疆投诚。
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南疆才会派兵过来占领松城。
如今镇北王已经领兵去了南境战场,凭着镇北王的本事,打几局胜仗不算难事,若是镇北王俘虏了南疆的将领,只需要稍稍审问,便会戳破他的谎言。
就在王政华思索着该怎么办的时候,下一个证据又登场了。
正是沈忆舒派出去卧底到王政华府上的两个细作丫鬟,她们带着从王政华书房里搜到的证据,出现在了公堂之上:
“启禀城王殿下,两位大人,这是奴婢从王政华书房里搜出来的册子,是他亲手写的手札,上面记录了王政华自从科考以来,做的所有恶事。”
“十六年前,王政华参加乡试,与他一同考试的还有另一名考生,名叫谭光俞,两人虽然不是出自同一个地方,但是秉性脾气很是投契,在乡试之前,曾有一年的时间,同吃同住同学习。”
“但是,乡试结果出来,王政华考上了,谭光俞却没有考上。谭光俞落榜回乡,途中却失足落下河中,溺水身亡,不久之后,谭光俞的家人也都纷纷暴毙。”
“一切都是因为,眼前的王政华并不是王政华,而是谭光俞,是他顶替了王政华的身份,改变了自己的生活习惯,模仿了对方的字迹,冒领了乡试的名额。”
“他杀了真正的王政华,让对方以谭光俞的身份死亡,又狠心杀了自己的父母亲眷,免得以后有被认出来的风险。由于真正的王政华是个孤儿,无亲无故,因此他不怕被发现。”
“考上进士之后,他自求外放到松城这种距离他老家很远的地方做官,就是为了避免碰到以前的熟人,而这一切,都是他自己在手札中亲自写的。”
“十三年前,他升任松城郡守,与当地的乡绅豪强勾结,收受贿赂,允许他们圈地,豢养大量的佃奴,以至于松城的百姓常年劳苦耕作,却不能获得该有的收益,松城也因此越发贫困。”
“六年前,他不想在穷乡僻壤继续当郡守,便跟路过当地的苏落葵一拍即合,妄图制造假瘟疫,来伪造自己对百姓不离不弃的假象,伪造政绩,却阴差阳错,假瘟疫变成了真中毒,他收不了场,才有了后面灭了全城的祸事。”
“三年前,他任大理寺少卿时期,接到京郊苦主报案,说有富户的儿子强抢民女,奸杀抛尸,他收了富户的钱,私底下改了卷宗,让那富户的儿子无罪释放。”
“几个月前,顾家受清宁长公主谋逆案牵连,发配流放,他受苏落葵威胁,不想当年松城大疫的事情暴露,私底下为苏落葵准备各种药材,助苏落葵在流放路上出逃。为此,他还杀害了一个帮他办事的狱卒……”
丫鬟对照手札,把事情一桩桩一件件都说出来,顿时让周围的人震惊了。
原来,这个人不是当官久了才变坏的,而是从一开始就这么坏,他自己没有考上乡试,居然杀人顶替名额,简直罪大恶极!
王政华听着自己做的事情被念出来,知道自己再也无力回天,慢慢佝偻着身子,低下了头。
他现在很后悔,不该写那本手札的。
可是他没办法。
自从顶替了名额之后,他狠心杀了自己的亲眷,生怕暴露了身份,不敢跟任何人交心,连一个靠得住的朋友都没有。
他心里憋着很多事,都不知道跟谁倾诉,长此以往,怕自己憋坏,便只能用写手札的方式,发泄自己内心的情绪。
可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亲手写的手札,变成了自己的催命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