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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本来打算一会儿吃饭的时候再给你们正式介绍的。”

谢槿奚放下菜刀,两手撑在案板上,抬抬下巴叫了声南杏落。

“小落,帮我剥头蒜。”

等他剥蒜的功夫,谢槿奚只简单给张秋池姐弟俩介绍了一下,剩下的事情属于人家的隐私,说与否,是人家自己的事情。

“她是张文心,是我们这次救回来的人。”

他接过南杏落递来的蒜,用流水冲洗了片刻。

“我不太放心她,打算让她在你们院子里住着,不过放心,我们会另给她打一座房的,不会影响到你们姐弟俩的正常生活。”

张秋池和张远山的头纷纷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不用的,我们相信恩人们,正好这大院子我们住着也空荡,多一个人反倒热闹些。”

谢槿奚知道他们会答应,却还是叹了口气。

“你们啊,若我们真是什么坏人怎么办?这不就把你们骗光了。”

“不会的。”

这次是张远山应的声,在表达自己观点的时候,他看起来还是有些紧张。

“恩人们是好人,不会这么做的。”

他的声音坚定,尾音却因为紧张微微发着抖,其他几人互相看看,纷纷笑起来。

“你们、你们笑什么!”

张远山的脸红透了,比灶里的火光还要烫。

“姐姐!连你也笑我!”

欢声笑语从这个屋子传到那个屋子,张文心满脸懵地被三个人拉进房里,不明白她们要做什么,但她知道这些人都有一颗善心,因此并没有太害怕,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看她们忙活来忙活去。

陶听竹不知道什么时候找谢槿奚借了一片云,这会儿正使唤着云朵帮她去山上扛温泉水,顾迟晚和昭云则将张文心拉起来左看右看,一会儿询问着她喜欢什么花,一会儿又问她喜欢穿什么颜色。

张文心便知道了她们要做什么,耐心地回答着她们的问题。

这个时候的张文心,或者说从她认定自己叫“张文心”的那一刻起,她的面相就完全变了。

没有人再看得出她是一个四十多岁被生活磋磨致死的女人,她和陶听竹她们一起笑着,挑着时下流行的花色与布料,她将发簪插到头上的动作从生疏到慢慢熟练,那便不再是一个苍老的,垂垂欲死的,麻木的灵魂。

温泉水里加了顾迟晚特调的药粉,她们簇拥着让张文心去试试。

去试试吧,你原本应该过上的生活,你人生最初的轨迹。

温泉水不是很烫,恰好在人体能接受的最适宜的温度,张文心丝毫不介意地褪下自己身上的衣服,露出一身斑驳的疤痕。

顾迟晚心疼地扫了一眼,又往池水里加了疗效更好、副作用几乎为零的药粉,张文心反倒跟没事人似的安慰她们,尤其是最小的昭云。

“没事的,都已经过去了。”

可是怎么会没事呢?

张文心鼻子泛酸,干脆将全身都泡进了温泉里,她再浮上来时,脸上便已经被温泉水浸湿了,分不清是水还是别的什么。

温泉水治愈了她身上陈年累月的疤痕,她们趴在温泉边说着体己话,顾迟晚说,正好今晚有空,一会儿换水叫秋池和远山也泡泡。

张文心靠在一边,有些好奇。

“张秋池……就是那个小姑娘对吗?谢大人给我看过……”

话未说完,其他三人早已在最开始的愣怔过后捂着嘴吃吃笑起来。

“你们…!你们笑什么呀!”

陶听竹从原来小声地笑渐渐有些憋不住地放声大笑,她双臂抱着肚子,笑得差点坐地上。

“你,你叫他什么?你怎么叫他谢大人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张文心的脸泛起一层红色,她恼羞成怒地朝这几个过分的人泼了一点水。

“那不然我该叫他什么呀!”

昭云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泪,“叫大师兄呀,和我们一样就好啦!”

“他在我们宗门里,所有人都叫他大师兄呢,一会儿也该让秋池和远山改口了。”

“这、这不好吧?”

不等张文心再拒绝,陶听竹撩起温泉水便往她身上泼去。

“就这么定了!文心你居然泼我水!我要泼回来!”

几人打打闹闹,搞得身上全都湿透了,可是笑声与嘴角上扬的弧度怎么也藏不住。

张文心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

她穿上她喜欢的淡绿衬裙,一抹碧山留在裙间,随迈动的步伐起伏,头上别的是幽兰钗,极其内敛,却又极其温婉,这一切的一切,都分外适合张文心。

她的皱纹没有减少,面目五官都没有变化,甚至连银丝与黑缎夹杂的发间颜色都没有太多变化,只是人看着而精神气儿足了,反倒显出几分儒雅来,但一开口却是拦不住的活泼劲儿。

明明都是这么一把年纪的人了,不但没有什么爱管教的劲儿,就连身上那些沉沉郁郁的气质都消失了。

“晚晚,你还给里面加了什么啊?”

昭云正拉着张文心在镜子前转来转去看她的新衣服,陶听竹便趁机用胳膊肘怼了怼顾迟晚。

顾迟晚的目光便穿过层层纱幔帘帐落在专心欣赏自己的张文心身上,眉目弯弯,满是笑意。

“我希望她今晚能够感受到“张文心”这个名字还带给了她什么。”

如果所有伤痛都能由她治愈好就好了。

顾迟晚轻轻叹声气,肩膀一沉,是陶听竹靠了过来。

“别想那么多啦。”

她挽着顾迟晚的胳膊,踮起脚靠上去。

“人活一天不就是为了快乐吗?你看,她现在比我们刚见到她的时候可要开心不少吧?这就够了。”

顾迟晚静了片刻,前面便传来昭云与张文心的声音。

“小云,你穿这个也很好看啊,你很适合这个颜色的。”

“真的吗!文心你眼光真好!”

她笑了笑,心里却有种迟迟够不到地面的惶惶不安,好像是自己不小心丢了什么东西,迟迟找不回来,如今那个界限就要到了,可她却两手空空,焦虑难安。

顾迟晚转过头,目光自眼角流淌而下,细致又温柔地定在陶听竹身上,她看起来确实和往常没什么区别,

“怎么了,这么看着我。”

陶听竹抬起头来,她的眼神里是一汪平静无波的湖,看不到丝毫焦躁的样子。

“没事。”

她摇摇头,转开了目光。

还好只有她一个人有这种感觉。

陶听竹重新放平目光,难以言喻的不安与焦躁便在她掩下的双眸里翻滚,她两手都挽着顾迟晚,借此平复一点几乎要宣泄而出的情绪。

“吃饭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