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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被松了手脚的胡安不知道从哪来的力气,脱下靴子,就朝加斯帕尔冲了过去。

他一边用皮靴砸着加斯帕尔的秃头,边骂道:

“没有国王你哪来的爵位?没有委员会的支持你能执掌帆船贸易十年?没有将士的效命,你儿子能坐上督军的位置。

我打死你这个猪狗不如的混蛋,打死你这个没有忠诚和荣誉的畜牲。”

加斯帕尔还没来得及从手术台下来,就被胡安抓住头发一顿猛捶。

他嗷呜一声,双手反扣住胡安的脖子往下一拉,张嘴就咬了上去。

眼看着两人就像市井泼皮斗殴似的打成了一团,几个护卫要上前呵斥,却是被朱琳泽的眼神阻止。

冷秉和米雨真立刻会意,后者尖叫起来:

“这老帕果真厉害,腿部有伤还真么勇猛,你看都要把胡特使的下巴咬下来了。”

冷秉斜了米雨真一眼,带着一副你不懂的表情解说道:

“这胡特使也不简单,大人物最在乎的是什么,脸面。

可你看这加斯帕尔满脸满头的鞋印,这那里还有脸啊,要是我就忍不了。”

闻言,周边的护卫也开始喧闹起来。

“老帕,踢他裆,撩他下阴!”

“老胡,你没牙吗,他咬你,你就咬他啊!”

“啊呀呀,太惨了,老胡啊,你再不狠点就要被弄死了!”

“……”

被这么一煽风点火,两人越打越凶,从手术台打到了甲板上,从甲板又滚到了船舷边,又从船舷边打到了前桅下。

眼看怒气差不多到顶点了,朱琳泽挥了挥手:

“把他们拉开。”

“加斯帕尔,你这个亵渎上帝,背叛国家,违背郡主,杀害手足的魔鬼,我胡安对主起誓,一定要把你送上绞刑台!”被架起的胡安一边朝加斯帕尔踢腿,一边怒向胆边生的痛骂。

加斯帕尔也不甘示弱,在被架开的那一刻,还朝着胡安的裆部来了一脚,他气喘吁吁地看向朱琳泽:

“王子殿下,杀了胡安,我愿意诚心与你合作。”

看着鼻青脸肿,为数不多的头发还被拔掉好几把的加斯帕尔,朱琳泽一脸为难的摆手:

“老帕啊,这胡安是国王特使,杀了他就是和整个西班牙为敌,不划算。”

捂着裆部,疼得呲牙咧嘴的胡安夹着腿,迈着外八字走到朱琳泽身边跪下,哭诉道:

“王子殿下,只要帮我除掉国贼,让我做什么都行,哪怕做仆人也可以。”

朱琳泽重新回到凳子坐下,给自己倒了杯酒,喝了一口才缓缓说道:

“你们都知道,如今大明内有民乱,外有建奴入侵,所以我们很缺银子。”

加斯帕尔眼睛一亮,他瘸着腿走了两步,行了个绅士礼说道:

“殿下的强大和博学赢得了我的尊重,尤其是你那炸鱼的火药更是令在下震惊。

只要与我合作,多不敢说,每年助殿下运一百万比索回大明,不是问题。”

“运回大明?”朱琳泽瞟了一眼加斯帕尔,淡笑:

“老帕啊,大饼不是这么画的。

就算我放过你,回了美洲你怎么交代?你以为这马尼拉帆船贸易的指挥还是你?”

加斯帕尔往四周瞟了瞟,躬身道:

“殿下,是否可以屏退左右,我们可以细谈。”

“也好,”朱琳泽起身,指了指胡安:

“带胡特使去缝合包扎一下,记住这缝合要深浅合适一层层来,尤其是下巴,若是缝合不好就破相了。”

“我来,我来,”米雨真自告奋勇站了出来,眯眼笑道:

“殿下知道我的外号是追魂手,这手可巧了。”

朱琳泽点了点,随即看向胡安:

“胡特使,先去医务室处理伤口,等我和老帕聊完,再和你谈。”

“不……不用。”胡安捂着下巴,浑身哆嗦,连劝阻朱琳泽与加斯帕尔的话都忘记说了。

“阿豹,扶加斯帕尔船长去船长室。”说着,朱琳泽转身要走。

就在这时,米雨真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忙问道:

“殿下,这刑讯的最后一种方式是什么,您还没说完呢。”

朱琳泽顿住脚步,想了想,摇头道:

“第四种方式是用来对付汉奸和叛徒的,我希望永远不要用到。”

到了船长室,加斯帕尔看着自己昔日的住所,表情复杂。

傅山倒了杯水递给加斯帕尔,笑容温和道:

“随便坐,不要客气。”

渴了两天的加斯帕尔顾不上唏嘘,抱起杯子一饮而尽,这才抹了把胡子坐下问道:

“殿下,这位是?”

“傅山是我的老师,也是本船的副指挥。”朱琳泽介绍了一句就盯着加斯帕尔:

“老帕,现在可以说了,希望你的话不会让我失望。”

加斯帕尔点了点头,沉默片刻,才开口说道:

“若是没有殿下的出现,我会带着船只去罗克塔岛,等风声过去后,再只身去墨西哥城请罪。

除了我和本船的四位领航员外,也只有圣何塞号上的几人熟悉马尼拉到阿卡普尔科的航线。

若是这些人都死了,能顶替我的人选就没有了。

除此之外,与我合作的四人全是位高权重,不仅和总督府的高官关系匪浅,哪怕在委员会和贸易署也能说上话。

如今我欠了他们80万比索,他们能做的就是保住我总指挥的位置,继续帮着他们走私,这样才能挽回损失。”

傅山愕然,和朱琳泽对视一眼,也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闪而逝的惊讶,他开口询问:

“你的意思是这艘船上所有的领航员和船员你都要除掉?”

“为了保守秘密,康塞普西翁号和所有的船员都不能再出现,他们全都死在了海难之中。”加斯帕尔耸了耸肩,表情平静地继续说道:

“虽然只有我一人活下来有些难以置信,可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有价值,可以继续为王室,为那些达官显贵赚更多的利益就足够了。”

略一思量,傅山就明白了,可他还是不可思议地问道:

“为了增加海难的可信度和博取同情,所以还搭上了你兄弟的性命?”

似乎是谈到了痛处,加斯帕尔捂着脸,痛哭起来:

“若是失去了贸易船指挥的位置,我就无法积攒足够的财富,没有财富我就无法积蓄力量去改变美洲的局势。

帝国已陷入危险之中,对此我别无选择。”

对于西方人的无耻朱琳泽上辈子就领教了不少,对此也不感到奇怪,他敲了敲桌子:

“还是说说每年200万比索怎么来吧。”

加斯帕尔抹了把眼泪,吸了吸鼻子才说道:

“汉人的商品在美洲极受欢迎,一匹丝绸的利润平均可达70比索,瓷器的利润更高。

就拿此船来说,王室规定只能采购300吨的货物,可这船装了有1200吨,900吨的货物在两个总督区售卖开,至少可以获取300万比索的毛利。

300万比索我们一人一半,这就是150万比索。

另外,几年前我就在罗克塔岛内部种植了大量的桑树,还在离阿卡普尔科不远处的山脉里发现了高岭土,只要瓷器和丝绸可以生产出来,等于是有了一座银矿。”

傅山皱了皱眉,插话问道:

“你坑了四个位高权重的合作伙伴,还敢把这些货物拿到美洲出售?”

“傅大人有所不知。”加斯帕尔丝毫不恼,继续解释道:

“美洲太大了,两个总督区,三十八个都督区,下面还有上千个市镇辖区和无数的村落,别说900吨货物,就算9000吨撒出去也不会起什么浪花。

实不相瞒,经过这么多年的经营,与我合作的私商团体就有几百个,我能指定哪些货物应该在那些地方出现。

另外,也请王子殿下放心,总督府、都督府、检审院哪怕是教会都有我的人,只要不是委员会和王室派人,基本上不会出什么问题。”

加斯帕尔的话的确让朱琳泽震惊了一下,这货不仅有一个庞大的走私网络,还在上层织了一张密集的利益网。

沉默片刻,朱琳泽疑惑道:

“既然你是一个爱国者,为什么要做违背法令的事?

另外,购买那么多的军火,难道不是为了推翻总督府自己当王?”

“不是我不爱国,是王室的法令错了,他们一方面索取无度,另一方面限制殖民区的发展,长此以往西班牙再也不是世界的霸主,而会沦为一个不入流的小国。”似乎是有些激动,加斯帕尔浑身颤抖,半晌,他才收敛了情绪说道:

“至于购买军火,自然是为了军团,不过我针对的不是西班牙的领土,而是要把英格兰、法兰西和尼德兰偷去的土地夺回来,我要他们为窃取行为而付出代价。”

听到这里,朱琳泽大体明白了,他侧头问道:

“有一点我很好奇,你长年在海上跑船,这美洲的事务交给谁打理,你又如何收回他国窃取的领土。”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想藏也藏不住,加斯帕尔略一沉默,开诚布公地说道:

“我是现任凯赛达家族的族长,美洲事务自然由家族成员打理,至于带兵打仗的事情有犬子里奥斯,他现在是新墨西哥都督区的督军。”

朱琳泽给加斯帕尔续了杯水,淡笑问道:

“很感谢你的坦诚,我想知道你是为了惜命才说这么多,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