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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婚俗,新婚夫妻是要喝合卺酒的,但两人都不可能那么做,夏释之对唐王请求道:“大王,臣身患痼疾,无法饮酒,还请大王体恤。”

唐王如何不知他的心思,便给了一个恩典:“寡人归妹,本是喜事,不可因此伤害爱卿之身。便以茶代酒。”

她下的是密诏,只有负责此事的宗正知道。

其实唐王后悔了,夏释之根本不喜爱自家妹妹这样的女子,若是选越王兰也不错,他同样年少俊美,而且性子活泼,大约更适合瑰。

可事已至此,夏释之也是拎得清的,定然做不出欺辱公主的事来,便这样吧。

比起虚无缥缈的爱情,不如选敬畏,唐王剑珣送走了她最爱的妹妹,剑珣很难过后悔,可唐王不会。

为了弥补越王兰,她给越国写了信,大意是说瑰是自己最心爱的妹妹,不忍她远嫁,这才没答应您的求亲。

唐国的公主很多,孤王的妹妹虽是蒲柳之姿,但都是温婉贤淑的,还请越王不要因此生了嫌隙。

她在最后提了一句会归还占领的城池来赔罪,只字未提水闸和之前的出兵理由。

得了边境来信水闸被毁和那张字条的时候,她有些恍惚:“崔先生啊,你说自己不是神仙,可你比祭祀台上的神明更合适。”

“我也是有私心的,控制水源便能控制下游,可你却说水攻伤害百姓和农田,水闸更会破坏鱼类洄游,唉,是我浅薄了。”

唐王没有惩罚守军,按照军法,看守的东西损坏丢失,当天的侍卫全部要服十年的徭役。从没有人能连续干满十年徭役,这样的惩罚相当于宣判了死刑。

而城池被还了回去,她要为唐国塑造一个宽厚的形象。

重新得到小城的越王兰并不是多开心,水闸是崔先生砍断的,求亲是一早就发出的。直到公主成婚唐王才来信,很明显是不把越国放在心上。不过形势比人强,他屈服了。

“瑗,回信你来写吧。”

越王瘫在矮几上,他气得呼吸都粗重不少,季瑗只能任劳任怨:“大王,唐王元四女名为姣,面容秀美,性情淑均,今年十三岁,和大王正是良配。”

越王气笑了:“我求娶公主瑰是因为唐王看重她,她如何没有关系,我不会让她生下继承人的。瑗,唐王二女出嫁了吗?”

季瑗摇摇头:“没有,目前唐王的女儿只有三女公主瑰出嫁了,其他都没有定亲。”

他提前做了功课,越王很满意:“就选唐王二女吧,太年幼的小姑娘我总觉得对不起她。”

他已经十九岁了,后宫之中也有几个侍妾,但越国王族子嗣艰难,他至今没有儿子。

君王无后是天大的事,臣子需要太子牌的安心丸,君王也需要证明自己身体健康,孩子,越王的孩子是每个越国贵族和官员都盼望的。

季瑗文采斐然,很快便写好了私人书信,他递给越王:“大王,唐王二女名为阮,母亲是宫女出身,模样自然不差的,唐王这些女儿都生的不错。此女性情很冷,传言她三月不发一言。”

越王满意地点点头:“发出去吧,她怎么样都可以,我只是需要一个唐王宗室的王后,她能履行正妻的职责就够了。”

已是深夜,越王留季瑗在宫中将就一晚,他坚决地不肯:“大王,您破格提拔臣已是恩典,外臣哪里能夜宿王宫?”

越王也不多留:“好吧,我派人送你回去,晚上有宵禁的。”

另一边的唐国也是不眠之夜,夏释之缓了过来,透过玻璃窗子看见外面没人了,便褪去外袍,打算逃之夭夭。

公主瑰哭的妆容都花了,脸上红红白白的,可怜极了。

但她的夫婿显然没心情管她,他对自己的妻子行了君臣礼:“公主,明日一早还要去王宫,早些休息。”

公主瑰爆发了,她按住即将离开的夏释之,久病之人无力,再者他也不能反抗,便任由她随意了。

不过那张哭花妆的脸在烛火下还是蛮可怕的,夏释之稳定心神,安抚道:“公主,别这样,快下来。”

公主瑰的腿压在他最脆弱的心口处,他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发青,呼吸也重新粗重,呼哧呼哧地喘息着。

意识到这一点,公主瑰从他身上爬了下来,“不好意思,但你的病格院治不好吗?”

夏释之笑笑:“公主,不是什么病都能治好的,格院也不是万能的,当初设立格院,赵相邦便说过格院的格字是格物以获取知识,而不是万事皆可。”

为了做相邦,夏释之认真拜读了赵婴的作品,对于自己这位妻子,他出奇地诚实,毕竟他们已经是一体的了。

一日之内受了太多刺激,夏释之对公主瑰苦笑道:“公主,我走不动了,您还是先回宫吧。”

他只脱了繁重的外袍,和衣倒在地上急促地呼吸着,仿佛一条脱水的鱼。公主瑰脑中嗡嗡作响,她跑出了婚房,华丽的玄色衣裳在跑动中散乱,唐王果真在等。

“大王,夏释之发病了!”

唐王无动于衷:“他随身带了药的,死不了。”

公主瑰突然不认识眼前人了,以前的姐姐虽然不怎么爱说爱笑,但也是善良的,为何现在居然说出这样的话?

唐王不在意妹妹大变的脸色,她叹道:“或许该把你嫁给越王兰的。”

公主瑰要疯了,她知道自己是个工具和筹码,但亲耳听到还是很震撼:“大王,你还是熏吗?”

这问题问的很傻,唐王想了想才认真地回道:“瑰,昭王给我的名字是熏,仅仅是因为那日的熏香他觉得喧宾夺主了而已,那不是我的名。”

“一直以来,我都在伪装,是我骗了你们,这件事我说过的。剑珣是我自己选的,我从此以后只是唐王剑珣,死后的谥号我不知道,但七岁之后,我便不是熏了。”

他们不约而同的诚实刺痛了瑰,唐王唤来宫人给妹妹脱下厚重的衣衫,洗去妆容,露出一双满是恨意的眸子。

这一刻,她明白了唐王元对公主缃的愧疚,她对不起妹妹,可是无用,覆水难收。

公主瑰怒极反笑:“大王要千秋万代,大权独掌,却再无一人真心。”

唐王笑了:“瑰,君王是不需要真心的。还有,谢谢你的祝福,我的确不能熬夜了。崔先生说熬夜对身体不好,我可要活久点。”

她留下妹妹在书房,自己转身回了寝宫,可瑰没看到,她眼角滑落一滴泪水,那是她作为姐姐的歉意。

可瑰不需要歉意,她被宫人搀扶回了自己曾经的寝宫。宫殿里空荡荡的,大多东西都被送到了她的新家,她直接躺在地上,眼神迷茫。

宫人把她抱上了床,盖了被子,她这时才发现服侍自己的人是以前的侍女,她面无表情,只是按照唐王的吩咐守在公主身边。

瑰问道:“我离宫后你要去哪里?”

侍女淡然道:“去格院,大王将我赐给了院正的弟子依墨,十日之后成婚。”

“你愿意吗?”

公主瑰满怀期待,她希望她不愿意,可侍女依旧淡淡的:“愿意的。出宫也是出嫁,大王选的总比随意找个人好。”

这是困住所有人的枷锁,女子没有自由,男子也仅仅是好一点而已。

她安静下来了。原来如此,原来她从没有自由过。

她会做唐国的招牌,会贤良淑德,爱恤亲人,她都会做的。

早上的拜见很顺利,夏释之吃了药,唐王微笑着赐下许多财物,其中很多都是梁王送给自己女儿外孙的,现在也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

夏释之几乎没有抬头,他得到了想要的,不多的良心却在谴责自己的行为。

可能他还是不够成熟,听闻赵相邦当年钓鱼执法毫无愧疚,旁人问起,他只说:“为国,无悔。”

可真相不是这样的,他也会害怕担忧,却不能也不敢表露出来。

不论几人如何想,公主瑰和夏释之都正式成为了夫妻,除了瑰,每个人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现在的相邦只是个傀儡,夏释之也晋升到九卿,大家都在说现任唐王好生仁慈,居然没有杀死自己唯一的嫡亲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