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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下普遍睡的很早,因为太阳落山他们也点不起蜡烛,而且外面还有野兽和游荡的盗贼,回家睡觉才是最安全的。

瑰有些害怕,土屋的采光不好,屋子内黑漆漆的,虽然唐王宫也不会灯火通明,但至少有一支蜡烛相伴。

可这里什么都没有,她缩紧身体,野外传来阵阵兽类的嚎叫,好可怕,大哥就是在这样的地方生活吗?

“瑰,你吃东西了吗?”

李识拎着叶母包好的食物回了屋子,瑰不敢动:“大哥,有蜡烛吗?”

她根本不知道物品的价格,也不知道贫民如何生活,李识张开手,放出几只萤火虫:“瑰,一只蜡烛要二十个刀币。我们每年劳作也只能买十只蜡烛,这还是在不吃不喝的情况下。”

她低下头:“大哥,你这几年过的就是这样的日子吗?”

她只来了半天都觉得窒息,可李识却过了两年,甚至还混出些名声。

李识没说什么,他早习惯了,选择逃离就要放弃王宫提供的便利和享受,他既然做出决定便得走下去。

不过瑰肯定是不能吃粟米馍馍的,太干太涩了,他一开始也不爱吃,可不吃没别的东西。

“我吃不下。”

瑰带了些食物,但看大哥如此贫苦她实在吃不下,李识捻起那片凉透了腊肉放入口中,细细咀嚼:“饿了就什么都能吃了。瑰,你不了解饥饿,也不必体会,好好吃饭吧。”

她拿出夏家厨娘做的好菜,和着泪水吃了下去,每个人都在变,只有她被丢在原地。

因为瑰的到来,李识打了地铺,单薄的褥子根本抵挡不住地面的寒气,她更加难过:“我是不是总给你们添麻烦。”

李识裹紧被子:“瑰,这是我做出的选择。对了,夏释之待你如何?他好像病的很严重。”

“他只是尊敬我,他们一家都不喜欢我。”

瑰翻了个身:“我不是他们理想的妻子,大哥,到底怎么做才是对的?”

她很迷茫,可无人能解答她的疑惑,唐王不行,夏释之更不行。

窗外传来蝉鸣,萤火虫也逐渐死去,它们之前就受了伤,没法坚持太久,屋内彻底暗了下去。

李识担心妹妹害怕,便说道:“你见过草丛里的萤火吗?它们在野外明亮,可到了屋子里就会很快死掉。这就是天性,瑰,你生性天真烂漫,没必要改变自己。”

“可是大家都变了,大哥,大王她和昭王越来越像,我该怎么办?”

瑰虽然不愿再见唐王,可情谊不是说没就没的,唐王的行为却让她心惊。

李识想了想:“大王原来就是那样的人,瑰,她从未改变,我也未曾变化,只是处境变了。”

他不聪明,但从当年公主熏的字里行间就能看出她的野心,或许她没想着能做王,但她一定是想要权力的。

而且她的作风和昭王很像,都是面上笑嘻嘻,背后捅刀子,戏演的特别好。

“睡吧,不要怕。”

王宫一般都是晚睡,因为唐王没办法早睡,大家便得陪着。

而且因为唐王如出一辙的吝啬,大多宫殿都是没有蜡烛的,只有一盏油灯,瑰是因为王后在梁国有个心疼女儿的老父亲才能日日点蜡烛。

可瑰没有睡着,她的脑子乱糟糟的,一会是母亲疯癫的模样,一会是唐王的笑容,她当年对着王后撒娇:“母亲,母亲…”

先把王后哄的团团转后才提出要一个出宫的假身份,不明所以的王后因为困锁深宫很可怜这些公主,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可她没有想到执行赐死自己的命令的人正是当年那个撒娇的小女孩,幸好她后来神志不清,瑰突然觉得母亲发疯或许是最好的选择,不知道才会快乐。

地下的李识打起了轻轻的呼噜,他太累了,沾到枕头就能睡着,瑰不再来回翻滚。她闭上眼睛,渐渐也睡了过去。

乡下的婚礼没有那么多步骤,之前的准备也都做好了,李识去借了民兵的弓箭射下两只大雁和一大箱聘礼给叶家送了过去,叶家也送了几件叶粟亲手制作的衣裳。

他的聘礼在乡下是最丰厚的一份,毕竟王后当初给他塞了不少宝贝。

兵器在唐国是严格管制的,谁家有什么都要在官府登记报备,平日不得动用,放到村子里的民兵那里,需要的时候再报备。

民兵则是轮值,所有十五岁以上的男子都要轮班保护村子,由当地的里正统辖。

而且二到七月不能上山打猎砍柴,这期间除了成婚的大雁和做棺材的木头统统不发许可,自家养的牲畜除非自然死亡,不然也不能屠宰。

天色微明时李识和叶家就开始忙碌,瑰看着大哥利落的动作已经不再惊讶了,他们都穿了最好的衣裳,却也仅仅是补丁少些,但每个人都笑的很开心。

叶父取出了珍藏多年的老酒,酒液浑浊,但众人都在争抢,桌子上的一盘腊肉和鸡子也被风卷残云地吃完。

新人穿着黑红色的吉服,叶粟的嘴角压都压不下去,她很喜欢李识,喜欢他的脸,更喜欢他识字。

李识的屋子要做新房,瑰今晚只能去叶家凑合一晚,要么就得连夜回去。

她选择了回去,这里的确不好,但大哥开心,有个人能照顾他便也是好的。

她则不属于这里,或许大哥说的对,他们都不曾改变,她也没必要苛责自己。

驾车的车夫是千面司的探子,见公主要连夜回去他忙不迭先传信给唐王,虽然走夜路危险,但探子是没有资格更改主人的决定的,他只好带着瑰一路策马狂奔。

消息比瑰更快来到洛京,看了汇报后唐王有些恍惚,她对大哥没什么印象,都说公子不识愚笨,可他是唯一能看出自己并不是真的认王后为母亲。

“或许你更适合乡下吧,但瑰是不能吃苦的。”

吃苦是刻在唐国骨子里的,因为不吃苦他们无法活下去,唐王对他们的自我欺骗也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不让农夫安于苦难怎么能获得赋税?没有钱怎么修路?怎么养军队?

所以官府在刻意宣扬努力工作的概念,当然,做唐国的官吏也是真的累,看官员都那样辛苦,农夫被骗的更心甘情愿了。

此时乐陵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女子戴着面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紫色的眼睛,她推开了桃花坊的门,正在写书的崔祁手一抖,墨水洒在地上。

“不知这位姑娘有何要事?”

崔祁挥挥手,用法术清理干净地上的墨水,合上竹简:“在下是不是见过姑娘?”

紫衣女子扯下面纱:“数年前您给了我一滴血,我才得以化形。”

看到那双紫色的眼睛和宝石般色泽的肌肤,崔祁想起来了,这是越国仓库那块紫水晶!

女子刚刚得到人形时皮肤还是紫色的,现在已经是人的肤色了,只是在阳光下还会有宝石的质感。

没等崔祁反应过来,女子便跪下了:“师父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他连忙说道:“起来吧,我没有什么能教给你的。”

宝石化形太少见了,崔祁行走道玄这么多年也没见过几位,他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教。

“弟子能得师父已是大幸。”

女子送上束修,崔祁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收下了:“你的眼睛和这里的人非常不同,平日若要下山记得遮住。”

他翻出几件法器递给女子:“这些都是用得上的,还有,你取了名字吗?”

女子摇摇头:“尚未,还请师父赐名。”她没读过书,只是凭借本能认了崔祁为师,礼仪都是看会的,至于名字更是完全没想过。

崔祁咬了一会笔杆:“我不太会取名,叫紫衫如何?”

道玄喜欢这么取名字,这里倒是不会取一个没什么意义的字眼。

但女子是灵物化形,还是道玄风格的名字更符合她的身份,也和她的特征相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