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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家彻底乱了,指望靠着夏释之恢复贵族身份的亲戚都慌了,公主瑰把他们叫到一起:“唐国是没有贵族的,各位熄了心思吧,他死了我还可以再找很多个,可你们呢?你们只能灰溜溜地滚回去!”

她的话掷地有声,族人赶忙表态:“公主,我们不敢了,求公主宽恕,求公主宽恕…”

下跪不能解决问题,公主瑰不动如山:“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借着夏释之妄图逃避徭役和赋税,还想打我嫁妆的主意?此事我已上报大王,她罚了三年的徭役,都赶快去吧,去晚了要挨鞭子的。”

落魄贵族的确好拿捏,但他乱七八糟的亲戚也多,听说夏释之在唐国得了九卿的官职还娶了公主,一群三百年前的穷亲戚都来了。

公主瑰烦不胜烦,唐王贴心地给妹妹解决了问题,既然来了唐国,岂能不体会特色?

而无止境的徭役就是唐国最大的特色,平民来干活不仅供饭还有工钱拿,提供的饭食虽不好却也管饱。

但罪犯不同,他们不能吃饱,天天挨打,徭役不过变相的死刑,让他们死前发挥最后的价值罢了。

一听要去服罪犯的徭役,众人都害怕了,几个年岁大的更是摔了下去:“公主是想要我等死!”

瑰看都不看地快步离开了,随后侍卫就把房间团团包围:“请吧。”

病重的夏释之知道了公主瑰的做法,他也讨厌这些穷亲戚,但师出儒家的道德让他说不出口,所以他只能忍。

可瑰不会,她肆意惯了,怎么可能容忍无所事事的人赖在自己的地盘上?

侍卫拉扯着人走了,瑰心情很好,便决定去看看生病的良人。

自来夏家后这是最好的一天,看到连连咳嗽的夏释之更是愉快。

“奉常身体如何?”

瑰坐在床边漫不经心,夏释之扯出笑脸:“有劳公主关心,我好多了。”

他说完又不停咳嗽,母亲的死给了他很大的打击,可这份苦楚又不能说,憋在心里难免患病。

看他咳嗽瑰想起了唐昭王,对于血缘上的父亲她很早就失望了,可他留下了极大的影响。

唐王和父亲越来越像,他们在王位上坐久了,心也冷了。

两人无话可说,瑰坐了一会便打算离开,夏释之也不曾挽留。

他或许不该坚持无谓的道德了,可十多年养成的习惯不是轻易能改变的,他苦笑:“沦落至此是吾之过,母亲,求您原谅我吧。”

唐王特意把他母亲死前口中的破布送了过来,这也是夏释之病重的推手,布条血迹斑斑,被咬出极深的痕迹,可见她死前受了多大的折磨。

他不敢哭,只能叩谢君恩,拿刀的刺客这才满意地离开。

想做唐国的相邦就要六亲不认,赵婴怕为难干脆退出家族,而他也要走上这条老路。

唐王掐断了他所有的退路,得知母亲死因的哥哥气愤地离开了唐国,其他人也被送走了。

听闻夏释之患病的消息白竹送来了几包药材,他的行为是经过唐王允许的,不然他这口宝剑就要折刃了。

“将军还是那样英武。”

夏释之勉强坐了起来,白竹连连摆手:“夏先生既然不适便好好歇着。”

他很欣赏这个年轻人,见他如今缠绵病榻心中难免可惜。

他们只说了几句关于朝堂的事情便不敢说下去,白竹提起自家孩子的婚事:“之前宗正把犬子也报了上去,但几位公主都看不上犬子,大王便允了自行婚配。”

夏释之虚弱地笑了:“这也是好事。”

他自己的经历充分证明了不要尚主,房子是公主的,东西是公主的,命也是公主的。

白竹之子生的黑,唐王看了画像很是不喜,宗正又找来几个过了十岁的公主看,爱俏的小姑娘都不喜欢这样的武夫,她们受父亲影响更喜欢文士。

个人审美无可指摘,于是唐王撤下了白孟的画像,告知白家可以自行婚配了。

说起婚事夏释之满腹委屈:“当初尚主是母亲大力支持的,而今她却死于此事,我心不安。”

白竹安慰道:“老夫人不知新法规定,做错事也是难免。”

这件事她已经用生命来还了,唐王依旧不喜,她的妹妹可以不忠,但夏释之不行,他已经是瑰的东西了。

两人意识到此事又涉及王室,索性闭口不言了,瑰却亲自送来了茶点:“白将军到访,有失远迎。”

她对白竹没什么印象,无论哪一任唐王都把他看的死死的,让他只做王的宝剑,其他无关之人都不能涉及。

上一个不敬公主的已经死了,白竹忙不迭起身行礼:“贸然来访,还请公主见谅。”

有瑰在话是没法说了,白竹只好寻了个借口匆忙告辞。

“恨大王吗?”

瑰淡淡地问了一句,夏释之却如临大敌:“能得大王看重已是三生有幸,可不能妄言。”

他吓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可瑰没有放过他:“恨吧,我告诉藏形不要跟过来了。”

夏释之这才落泪:“母亲固然有错,可腰斩太…”

瑰打断了他:“按照新法规定,她不死就要去边关做奴隶,长痛不如短痛,死了也好。”

她自己都时常怀疑活着的意义,曾经的怜悯之心也在唐王一次又一次的欺骗下消失殆尽。

再者死去的人又不是她的母亲,值得她在意的人只有大哥了。

不过大哥比自己通透多了,在乡下也能活的很好,她只住了一晚就浑身起疹子,真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活下来的。

他们从始至终都无话可说,瑰学的是法家,可夏释之却是儒家的拥簇,两人方方面面都存在分歧,能住在一个府邸里已经是最大的容忍了。

夏释之觉得自己很傻,他应该在选择唐国的时候放弃家族,这样大家虽说不富裕,却也能活下来。

尤其是母亲,她死时该多么痛苦多么无助啊,腰斩是不会立刻死去的,心脏还会跳动相当一段时间,他不敢想下去了。

如果断头台上是不相干的人大概会有人看热闹,有人惋惜,有人不忍看,但要死的人是自己的亲人呢?

夏释之捂住脸,他不再是荀夫子的弟子了,儒家最重孝道,母亲被杀还能继续为官是大不孝,而他就是那个不孝的典型。

瑰回去继续看书了,她原本不喜欢读书的,但来到夏家无所事事,唐国是不允许混子存在的,她便读书。

儒家的典籍都是夏释之的,法家和一些不好分类的书是瑰的,他们泾渭分明,有时瑰也会看看那些之乎者也,但她着实不感兴趣。

听闻夏释之重病唐王只是嗯了一声,她就是要他放弃家族,此举的目的已然达成,待他病愈便继续上工吧,病假只能发一半的俸禄。

公事公办的态度非常符合唐国,夏释之的俸禄大多都被那些穷亲戚拿去还债了。

他能起身后就赶忙去官署处理工作,要是继续休假只怕是真的要用公主瑰的嫁妆了,那样真的不如自尽算了。

回府时他路过一处工地,按照新法规定此时早应该下工了,可这里的监工挥舞着鞭子,打在一个老人的身上,老人直不起身,只能趴在地上。

他看的有些难过,刚想过去看看就发现挨打的人正是被侍卫架走的穷亲戚们,不过几日便已死伤惨重。

夏释之连忙加快脚步,可他们已经发现了自己:“释之,你不能这样!看着大家都死了才好吗?”

他只好停下:“我能怎么样?大王的命令已经下了,争取活过三年吧,我等着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