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似是思考。
林若鸿同样是眼眸转动。
两人的心中都在盘算着什么。
天子先是开口:“三日,时间差不多,三日之后正是太子殿下的生辰,也是他及冠加冕储君冠的时刻,希望赶得上!”
徐元的及冠礼因为近来的事情一拖再拖。
再有三天,徐元就满双十了。
按照礼制,及冠大礼必须在这之前完成,断不能超过这个时间。
林若鸿胡须一撇,连忙接话:“陛下,老臣今日才入京,也是听说了六皇子元被封太子的事情,有些话,老臣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天子知道林若鸿想说什么。
在林若鸿这个宰辅眼中,大皇子徐璟是唯一的太子人选。
“林相直言便可!”
林若鸿闻言,忙道:“众所周知,六皇子元不修文武,贪赌重色,二十年来一直浑浑噩噩,毫无皇嗣之风,更无帝王之相,陛下立六殿下为太子,绝非明智之举。
试问,其他五位皇子,哪个不比六皇子元要强?就算是轮,也轮不到六皇子来做这个太子之位呀!”
很显然。
林若鸿对徐元的意见很大。
当然了,林若鸿不喜徐元,不是没有原因的。
林若鸿膝下有一千金。
生的国色天香,又得林若鸿真传。
文可琴棋书画,武可舞枪弄棒。
是整个洛京城出了名的女中英杰。
因林若鸿是老来得女,对女儿格外呵护。
可就是这样被捧在手心的掌上明珠,徐元却是悄悄溜入相府,偷看人家出沐。
当时这事闹得挺大。
若不是天子亲自出面,事情还难以平息。
自那之后。
林若鸿便以徐元为耻,不仅处处针对徐元,还多次向天子进言,将徐元夺嗣流放,以正皇室威仪。
天子连忙摆手,想要熄灭林若鸿心中的不悦。
“林相可能有所不知,这段时间,老六已经转性,过去他势弱,藏拙二十载,动则一鸣惊人,如今如大武立下赫赫战功,想来林相也应该听说了才是,如此才能,朕觉得他配得上太子之位。”
“陛下,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六皇子虽一鸣惊人,但其所行之事,哪一件不是充满了血腥和杀戮?身为皇嗣,手上沾染了鲜血,日后如何服众,又如何统御百官,治理家国?”
林若鸿的声音愈发的激动。
让徐元当太子,他是万万不答应的。
就算他知道天子诏书已下,改不了了。
但他必须在天子面前,表明自己的立场。
天子听到这话,微微皱眉:“林相,武朝皇子夺位向来如此,朕的那个时代,何尝不是充满了血腥?朕的双手,就没有沾染鲜血?你难道忘了么?当年是林若鸿力挺朕坐上这九五至尊之位的呀!”
林若鸿更加激动了:“正是因为如此,武朝不能再这样延续下去,传统规制,该改一改了,霸道治国虽短期内有成效,但长远不了,否则洛北怎么会有叛军谋反?南河三域的诸侯为何又会有所异动?
陛下!您在好好想想,三皇子哲身死,五皇子炎谋逆,他们所为,难道不是因为这该死争储规则?立贤不立嫡不立长,规矩乱了,那就一切都乱了。”
林若鸿口无遮拦。
整个武国,恐怕也就只有林若鸿敢这样跟天子说话。
这已经不是进言了,这是在质问,更是在责怪!
天子脸色已经拉了下来。
他冷哼一声,拉高了说话的声音:“林相,你这是在向朕问罪么?”
林若鸿同样高声回应:“老臣不敢!”
“不敢?你是我大武宰辅,是三朝元老,是朕的帝师,你敢的很呐!”
“老臣刚才所言,句句肺腑,陛下若是动怒,大可治老臣的罪,老臣甘愿受罚!”
面对林若鸿,天子竟有些拿他没办法。
他了解林若鸿,也知道林若鸿所言不无道理。
可天下若要同归,站满血腥自然不可避免。
没有霸道的手段,未来天下共主的座位是坐不稳的。
他要的不是能够仁治家国的儒才,而是要能够征战沙场,运筹帷幄的枭雄!
“林相,太子之位已经落定,你说什么都没有用了,朕知道你看重老大,但他让朕太过失望!”
天子一拂袖,不打算林若鸿纠缠下去。
林若鸿却不愿就此罢休:“六皇子元何曾不是让陛下失望?可现在呢?老臣还是觉得现在立太子太急了些,就算六皇子一朝改性,为朝廷立下大功,但其他皇子未尝不优秀呀!”
“林相,朕……没有多少时间了!”
天子这话出口。
林若鸿突然就沉默了。
原本激烈的争吵,也跟着熄灭了下去。
两人同时低头,轻声叹息。
林若鸿沉声:“陛下,三年来,老臣从未忘记过您的嘱托,宝药已经寻得,就看是否凑效,若成,陛下便有足够的时间。
老臣也希望,您能够多方考虑,三思而后行,立太子的诏书虽然下了,但六皇子殿下还未及冠加冕,一切都还来得及!”
“林相,当年南宫妃之事便是依了你,如今徐元太子之位的事情,断不可能再改,否则朕去了下面,无颜面对老六的生母!”
天子此一言,林若鸿瞬间就收了声。
他脸上掠过一抹愧疚之色,话到嘴边,却又硬生生的给吞了回去。
良久。
林若鸿才叹息一声,喃喃开口:“陛下,不管如何,您请三思,时候不早了,老臣不敢扰了陛下的清梦,便先行告退了。”
话落,林若鸿便准备告退。
天子却是叫住了他。
“林相!”
林若鸿止步,他转身重新看向天子。
天子沉默了几许,这才郑重的说道:“朕记得,林相千金已至二八年华,恰是婚嫁的年纪了,不知可有芳心暗许之人?”
林若鸿没有多想,便回答道:“小女自幼跟在老臣身边,不出闺阁,与那些青年才俊也鲜有共同话题,再加上小女性格强势,自然是没有合眼缘的同龄人。”
天子眉间一动:“哦?既然林相千金已是及笄之年,朕又一桩婚事,恰好可许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