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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悯山眸色几度转变,胸膛起起伏伏,仿佛赵妨兰当真是他的心尖肉。

最终,赵悯山沉叹一声,仿佛赵妨玉犯下弥天大错,他也能容忍下来一般,一副慈父模样:“她到底是你姐姐……”

如若是不知情的人看了这番唱念做打,恐怕还要以为赵妨玉是家中备受宠爱的女儿,当父亲的竟然连这样的大错也肯帮着隐瞒。

赵妨玉心中好笑,面上也不掩饰的带出几分。

她笑赵悯山还是这般,喜欢把她当做不懂事的孩子一般哄骗,他难道以为,她是什么随意哄一哄就会咽下委屈重新承欢膝下的女儿么?

“父亲怕是忘了,三姐姐变成如今模样,并非我之过错。若是父亲教养得当,家中也不会生出诸般事端。”

一句话,赵妨玉直接将赵悯山粉饰的太平撕得粉碎。

一阵风来,吹开一扇薄窗,透过烛光,能看到空气中细小的微尘在无声浮沉,仿佛赵悯山这些年不知所谓且莫名其妙的坚持。

他好似当了户部尚书又快速被贬后,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蛀空脑子。蠢得让人不忍直视。

“子不严,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三姐姐心高气傲,稍有不顺便要人命来偿,这样大的气性,恐怕也只禁中公主能与之相较。”

“这话父亲在我幼年时便说过许多回,如今我已嫁为人妇,父亲的说辞倒如门前的两座石狮,一成不变。”

两句话,就将大夫人从风暴旋涡里扯了出来。

赵悯山叫赵妨玉说的哑口无言,似乎真是人年纪大了,脑子不够用,他反应了一会儿,才将眼神转移到边上恍如透明人的孟言疆身上,一口一个疆哥儿。

疆哥儿这个称呼许久不曾被人喊过,即便是孟言疆本人也有一瞬怔愣,不过随即便反应过来,从人群中走出,行礼,与赵悯山寒暄一句,便将话头重新送到赵妨玉手中。

“可是云湘做了什么?”孟言疆在看见来接人的马车的那一刻,便有了预感,一路上他也问过孟云湘,但孟云湘只字不提,恍如锯嘴葫芦。

人都找到家门了,必然是有了十成十的证据,否则也不会半夜派一辆密不透风的马车,将孟云湘接来赵家。

赵妨玉眼风扫过边上依旧低着头不说话,眼观鼻鼻观心的孟云湘,眼神也不由得冷了下来。

“今日之事本与孟二表哥无关,只是如今言真姐姐不在,姨母年纪大了不好折腾,所以才寻孟二表哥来做个见证。”

孟言疆一瞬便明白,赵妨玉这是打算越过礼国公府,直接处置了孟云湘。

此情此景,即便是请来了李书敏也无济于事,她被礼国公府的一切捆的扎实严密,上面还压着一个偏帮着孟云湘的老太太。反而不如孟言疆出面方便。

由赵妨玉出手料理了孟云湘这个祸害,再去宫中递个消息,木已成舟,即便老太太再有什么说辞,也不能动摇了家中根基,一个孟言疆,一个孟言真,甚至还牵扯了赵妨玉和周擎鹤,李书敏全程不知,最多也就是责怪一个不察之罪。

有心算无心,这哪里是防的过来的,况且老太太自己都没察觉,又如何能怪罪到李书敏头上?李书敏也算一把年纪的人了,五十步笑百步,也掀不起风浪。

“也不知当日如何得罪了孟二姑娘,以至于孟二姑娘多年来仍旧是看我不顺,想方设法的也要毁了我?”

“赵妨兰口不能言,无法行走,那是她咎由自取!孟二姑娘不分青红皂白替她伸冤,真是好深厚的姐妹情谊。”

“只我没想到,孟二姑娘能和我家三姐姐相见恨晚,竟是因志趣相投,一个两个的都恨不能抓着我一个人祸害!”

“你罔顾赵家与孟家的通家之好,竟然想要葬送整个赵家来成就你的青云路?既蠢且毒,简直荒谬!”

“言真姐姐还在宫中,养育皇子之艰辛,夜里连个整觉都不敢睡,她可不知她一心帮衬的礼国公府,竟然还埋了你这么个大祸害!”

孟云湘一直沉默着,直到此时,才缓缓跪下,却不是对着赵妨玉跪的,而是对着堂中寂静无声的大夫人跪下叩首:“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清者自清。”

“云湘不曾为家中蒙羞,也绝不会辱没了孟家门楣。”

孟云湘腰背笔直,口中说的话义正言辞,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什么清风朗月般的人物。

但在座诸人都已经传看了一遍赵妨玉递给大夫人的那封信,上面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记录了她的所作所为。

围魏救赵,这样的计策哪怕是还在读书的赵妨墨都知道的道理。

孟云湘一石二鸟,既向三皇子投诚,也除去了她看着不顺的赵妨玉,此计一成,整个赵家都将用尸骨为她搭出一架青云梯。

这样狠毒的心思,这样歹毒的手段,自己不经手,便将想要处理的人料理的干干净净。

若非这手段是对着赵家使的,赵妨玉可能还要夸一句,这借力打力用的不错。

但这力想要打在她身上,却是不能的。

她站在孟云湘身前,弯下腰缓慢勾起孟云湘颔首的下颌,一点点将她的脸抬起,乌黑的眸子幽深静谧,仿佛一片逃不出的深潭,望一眼便要跌进去万劫不复。

赵妨玉俏脸寒霜,虽然换了衣衫,身上还带着不曾洗去的血腥气。

这气味难消,靠近了也不容忽视。

赵妨玉盯着孟云湘的五官,上上下下的打量,目光冷凝,仿佛是想要一眼看进孟云湘的心中。

赵妨玉平心而论,孟云湘长得还算不错,若是路子走正了,这样的手段狠劲,做什么事成不得?

即便是再不好的境地,想必也能踩着旁人活的极好。

但可惜,她挑中的梯子是赵家,是赵妨玉。

孟云湘的心理素质堪称坚不可摧,比赵妨兰好了不知道多少倍,即便被这样多的人围观,也仍旧面不改色,目光坚毅,仿佛当真是平白蒙冤的无辜之人。

赵妨玉缓缓起身,将那封早已被人翻看过的信扔在孟云湘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