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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妨玉干脆利落的摇头,赵悯山死了比活着更让她高兴,这样冷血的男人只会踩着妻女的骨血往上爬,死了还安全些。

赵妨玉原先还以为自己给大夫人的药她不会用,没想到大夫人比她想的还要厉害些。从时间上推断,可能是在她入宫时便已经开始下药了?

“娘亲是何时起的这个念头?”

赵妨玉想不明白,赵悯山到底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才让大夫人狠下心肠对他下药。

她记得自己送的药,药效没有这样快,况且她在家的时日不多,对赵悯山变化并没有多少实感,毕竟不过一两顿饭的功夫,也看不出名堂。

大夫人将赵妨玉重新带回原处坐下,一下一下轻轻拍扶着她的后背:“你父亲年岁大了,时常想一出是一出,为了回到朝中,时常琢磨些没边际的念头。”

“当初你在宫中,他还动过将妨云与妨墨定出去的念头,先叫妨云嫁过去给人做妾室,等妨墨年纪到了,再嫁过去为人正妻这等荒唐至极的念头……”

“当时我便知晓,这一遭是留不住了。”

赵妨云与赵妨墨差着好几岁呢,赵妨玉咋舌与赵悯山的昏聩,也体谅与大夫人的出手动机,赵妨墨是大夫人的老来女,平日里她们几个都疼的不行,赵悯山竟然想将她嫁给上峰作交易?

谁家的爹做得出来这种事?

大夫人与赵妨玉对视一眼,便知道这也是差不多的想法。

有个当过户部尚书的男人在家中,还能镇镇宅邸,如今这男人为了重回尚书之位,连这样的腌臜想法都想得出,可见没多少礼义廉耻。

“宋姨娘寻死觅活寻来的亲事,我帮着将人送到老太太跟前,最后才成了。”

“也是自那时起,我在日常的饮食里,动了些手脚。”

大夫人话音缓缓,但赵妨玉不难听出其中的艰险。

当时临近年关,大夫人对外忙着操持调度粮食,替赵悯山维持一个好官声,自己贴钱替他在城外施粥,对内还要防着赵悯山打两个未出嫁的姑娘的主意。

赵悯山的昏聩不仅仅是登高跌重后的不忿,更是源于对局面失控的无力而促使出的怨愤。

他为官时,自然样样都好,后宅夫人不过是鲜花着锦,但他落魄,后宅夫人却依旧富贵悠闲,他心中便有了不平。

在男人眼中,女人永远都该为男人生,为男人死。他荣耀时有她们的好处,他落魄时,这些人也该与他一道吃苦。

大夫人仁厚,愿意拿银子维持后宅的生活,却不愿用这些银子为赵悯山大殿,于是赵悯山便自己筹谋……

筹谋出的结果,便是利用儿女往上爬!

这决定让护犊子的大夫人察觉到危机临近,于是先下手围墙,前追后堵,将赵悯山悄悄圈了起来。

“那药会渐渐让人昏聩,时日久了,便会慢慢疯傻,口角流涎,手脚发颤,话也说不清楚。”

赵妨玉看着大夫人的眼神几乎冒光,她从没想过,大夫人能果敢决绝到如此地步。

不过是一个不成型的苗头,便足以她对赵悯山下手!

大夫人好笑的捏了捏赵妨玉软软的腮肉,她知道这些年没教导过孩子上们什么雷霆手段,但也没想到赵妨玉这丫头能被两条人命吓得睡不着觉。

赵妨锦也就罢了,赵妨玉如今的身份地位,再守着过去那样的乖顺,还不知道要被欺负成什么样。

有些话不该说,但她还是要告诉赵妨玉:

“人不狠,则立不稳,有得才有失,你若是顾及失去的东西,而忽视了想要得到的,最后只会落得人财两空。”

“人命是最值钱的,也最不值钱,妨兰咎由自取,云湘也非全然无辜,你是为了自保,而非主动害人,自然无需自责。”

“她们想要踩着你的骨头往前走,你要么踩回去,要么被她们踩着,若因所谓的礼义廉耻,而让她们得逞,这样的姑娘我反而看不起。”

在陇西,这样的人说好听了叫迂腐,说难听些,就是人给尿憋死的窝囊废。

赵妨玉能狠起来,立得住,她将来的路只会走的更顺畅。

若是立不住,即便有李家替她撑腰,她也不过是依附李家而生的菟丝花,难当大用。

赵妨玉知道大夫人这些话的含义,缓缓将头再度埋进大夫人的衣裳。

多年来的道德三观好像生出了裂缝,有什么新的东西正在疯狂生长。

没有人告诉她,你可以不讲理。

大夫人也不管赵妨玉如何想的,直接将赵妨玉拉起来,走到阳光下,等阳光将她全身都沐浴一遍,整个人都被晒得烫烫的,仿佛一株植物,被阳光滋养着。

大夫人看着面前撒了遍地金黄的日光,语气柔和却有力量:“你问心无愧,便不必自寻烦恼。”

“世间无数双全法,十有八九都是马后炮,你才多大,能这般已经极好了。”

赵妨玉怔怔的笑出来,不为自己,而为大夫人。

大度人做这些的目的简单而纯粹,甚至无关她自己,只为了孩子。

但这就是大夫人要走的路。

她选择成为母亲,保护好她羽翼之下的每一个孩子,包括赵妨玉。为此可以不择手段,哪怕杀人放火也在所不惜。

即便刀尖对准的是她的丈夫,她也仍旧不会手软。

那她的路呢?

赵妨玉扪心自问,她的路更长,也更难,但剑已出鞘,她不会收手。

即便没有今日大夫人这一番谈话……她也不会收手。

该杀之人,不是她,该死之人,也不是她。

她会哭,会难过,但还是会做。

她往后还要杀许多人,这些人甚至有人可能也是无辜之辈,但她要去更高的地方,双手染血是必然的。

若她能做到,收益人千千万万,她余生都会与周擎鹤治理这片土地,让繁荣替她赎罪。

“我只是……走不出。”

“走出了,便觉得不过如此。”

“好像一层纱,它拉着我,不让我往前走,但我撕开了,身上也鲜血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