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去送药的时候,云心正刚在桌边坐下来和丈夫吃晚饭,她本来想问问他今早说的要送她什么东西地,但看见他一脸沉沉的样子,就也没心思问,拿起酒壶问道,“二爷,要喝点酒吗?”
“不了,明天一早就得起来。”林景元闷着气,筷子尾放在碗边,明明肚子空空,但面对着桌上的美香菜肴却下不了筷。
她放下酒壶,给他夹了块脆软的南瓜小排骨放碗里,“吃点吧,你平常喜欢吃这个的。”
他把它夹起来放嘴里一边嚼一边问,“家里的东西你卖的怎么样了?”
她其实也没什么胃口,挑着一点一点饭含嘴里,“不怎么样,好多都算是贱卖了。”
“能得钱卖出去就行了,带又带不走。”
“嗯,是。”
吃块排骨后,他脸没那么沉了,开始吃得津津有味地,“家里存的米呢?”
“米还多着呢,吃个一年是没问题的。”
“那就不要再买米了,我们要不了那么久都会搬到上海那边的。”
“嗯,好,明天我就不让林管家买米了。”她抿了口香菇土鸡汤道,“不过,二爷,我们真的要那么快去上海吗?”
他端着碗汤,不解地看着她,“不然呢?你不想跟我去?”
她叫起来,“哪有不想,你是我丈夫,我不跟着你我跟着谁,只是觉得有点快嘛。”
他喝口汤,“我在上海的时候,天天都能听到人说日本人就要打过来了,不是下个月,就是下下个月,等真打进来,你有钱都可能买不到船票,上不了火车,你还觉得快了。”
她愣了下,再放下碗,“那我们现在就一起走吧。”
他烦道,“你看你,一会儿觉得快,一会儿就要立刻走。”
她嗔怪道,“那你说得我害怕嘛。”
“我们现在没法一起去,这边的宅子,药厂都没有处理,那边还什么都没有,我上次去的时候住都基本住在旅店里,我这次过去先去那边找好房子,再最好弄个小药厂的根基,到时候再让你们过去,你呢,就在家把家里能卖掉的都卖掉,田地和铺子都卖完了。”
她唉声地,“哦,好吧。”又起了精神地,“我姐夫早就去上海了,在那呆了两个月了,他住的地址我给写纸条放手提箱里最面上的蓝色小袋子里,你要记得啊。”
“嗯,好,我知道了。”
越聊她就越没胃口吃饭了,索性就放下了还有一大半碗饭的碗,起身走到他身后,给他按着肩膀,“二爷,你去那边,可要好好地,家里有老婆孩子在等着你呢。”
他拍了下她的手,“好,我知道。”叹了下气,“只是这次得忙些日子了,当初开这个厂的时候运气好占了山上那块没主家的地,但上海那地方估计不会有这么好的事,能开个有现在三分之一规模的药厂都不错了,找好房子后还要回来处理这宅子,搬点机器药材去上海,唉,这些事我想想都头大。”
她温柔道,“你辛苦了。”
他说完又骂道,“都怪那些日本倭瓜,成天想侵占,弄得好好的日子过不了……”他手扶着额头不忿地,“我的厂能给我挣那么多钱我都得舍弃掉,真是天杀的。”
“能挣多少啊?”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他看了下周围,刘妈杏花都不在,就说,“去年一年挣了两万六。”
她吃惊地瞪大眼,“那么多啊?”
“嗯。”他苦笑了下,“但以后就没有啰,能有个七八千都不错了。”
她愤愤道,“那可真是天杀的日本倭瓜,哪天会被雷给全劈死。”
“在他们被劈死之前,他们要先祸害我们啊。”
她闷叹了下气,却弯腰搂抱着他肩头,温柔有力地,“你放心,我是持家有道的人,去了那边我也会把家料理地井井有条的,会让你回来就安心地。”
他笑了下,握着她的手臂,“这些年能挣到靠利息就能活一辈子的钱,是多亏你那时肯拿出所有嫁妆来支持我。”
她感到欣慰地笑着,“你能记住我这份心意就好。”
“嗯……”他放了手,“呃,你这样我没法吃东西啊,我还没吃饱呢。”
她直起腰,继续给他按着肩膀,“对了,二爷,我想问问你,你说得让你们过去,这个你们都指谁啊?”
他嚼着饭,“嗯……当然指你,云秀孩子,还有……”他嚼着的声音越来越大,他却陷入了沉默。
她不高兴地,“还有谁啊?你别告诉我还有那个李燕子啊。”
他还是沉默。
她就来气了,坐回凳子上,面对着他气鼓鼓地,“我不想她去,她没想着你,把钱偷偷地给她那能上门开口就要钱的恶心哥嫂,还撒谎,还不想生小孩,要着她干什么。”
他依旧沉默,只一味地夹菜吃。
“你不会真信她没给钱吧?我说的有理有据,她说的那么拙劣你都要信吗?你别太好骗了。”
“呃……”他长吁了口气,“她等我回来后再说吧。”
“她对你有异心你还要舍不得她吗?还要再说什么?”
““看情况再说啊,我想多些时间想想我和她要不要在一起。”
她气着,“你把她带走,小心她把你钱都给卷走。”
他无语叫道,“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她可有心眼,撒谎一点都不脸红地,心是向着她哥嫂,可不是向着你的。”
他发气道,“你能让我安静吃个饭吗?我自己有判断力,不是三岁孩子。”
她抿了下嘴,哼了一声转了个面。
这下房间只有他吃饭的声音了。
过了些时候,他觉得吃好后,擦了嘴起身道,“我去看看云秀和孩子再回来。”
她压着气,“嗯,你去吧。”
他瞧了她一眼后,就往外走去。
他走后,刘妈和杏花就进来收拾着碗筷。
她看向杏花,“长力的事你办的怎么样了?”
杏花一边收一边说,“我认清了人,也打听清楚了,他家里挺困难地,他娘前几年因为四姨太气病过,有了儿媳妇被服侍得好身体好些了,又给见到儿媳妇上吊给吓病,身体又差了,管不了还要喝奶的两个小孙女,就是现在长力和爹两个人种地养五个人,还要管家里活,太太要是想招他进来做事的话,应该会很容易。”
“他媳妇为什么上吊啊?”
“这个就不清楚了,我问的人都说他媳妇是没要钱嫁给长力地,长得又黑又矮,话少的像哑巴,每天就呼哧哧地干活,就外人看起来他们日子挺不错地,没有打架吵架,所以很意外给上吊死了,死的时候还是光着身子地,把长力娘都给吓得病了一场,花了钱开了药,长力媳妇就没钱下葬办事,就用草包着扔坑里埋了。”
“这女人真倒霉,替那四贱人挡刀了。”她勾了下嘴角笑一下,“那明天就把长力招进来吧,四贱人跟他正合适呢,说不定还能埋同一个坑,在地下不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