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海道,安州城外。
自前些时日,女真建奴在大贝勒代善的率领下,强渡鸭绿江,并轻而易举的拿下边陲重镇义州之后,建奴大军便浩浩荡荡,如履平地般踏平了拦在身前的所有城池和关隘。
就连被朝鲜君臣寄予厚望的\"平安道\"也仅仅坚守了不到一周的时间,便宣告沦陷。
一时间,承平十数年之久的朝鲜半岛哀鸿遍野,空气中的血腥味犹如实质,原本如星罗棋布奔赴在辽阔平原上的村寨纷纷人去楼空,只留下临时集结而来的朝鲜官兵们,瑟瑟发抖的躲在安州城中,窥伺着城外如狼似虎的建奴大军。
尽管此役依旧是由大贝勒代善亲自充任先锋,两黄旗建奴从旁压阵,但作为在大金国内军功仅次于代善的二贝勒阿敏,仍是在主动请缨之后,率领着麾下的百余名亲兵,赶赴朝鲜战场。
与终日想着\"杀人劫货\"的寻常建奴一样,阿敏对于鸭绿江畔对岸的土地同样充斥着外人难以想象的野望。
老汗努尔哈赤威压多年,平日里他自是不敢轻举妄动;但若是有朝一日,老汗撒手人寰,或许他也能效仿昔日的老汗,在这朝鲜半岛上圈地称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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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周遭建奴狂热眼神的注视下,身材魁梧的二贝勒阿敏缓缓行至位于营地正中的帐篷,红光满面的嚷嚷道:\"二哥,朝鲜士卒实在孱弱,比之明狗还要不堪。\"
\"我看,大军休整一日,明日便可强攻这安州城。\"
此话一出,颇有些拥挤的营帐内顿时响起了豪放的狞笑声,在场的女真将校们纷纷面露残忍之色,不由自主的看向上首的大贝勒代善。
虽说这朝鲜国破民穷,气候和环境比之他们大金还要严峻,但这一路而来,他们这些牛录额真们结结实实发了一笔横财,就连麾下的寻常鞑子也分润了不少财货,比之昔日在沈阳城外自讨没趣的境遇要强上无数倍。
依着那些望风而降的朝鲜俘虏所说,大军眼前的黄海道已是拦在朝鲜国都汉阳前的最后一道关隘防线。
如若儿郎们能够如愿踏平这安州城,兵锋便能直指数百里外的汉阳城,直接动摇朝鲜李氏家族两百余年的统治。
若是在顺利些,说不定他们大金还能借此一战,将这朝鲜纳入他们大金的疆域之中。
想到这里,营帐中的狞笑声更加热切,引得于帐外来回梭巡的侍卫们面面相觑,心道帐中的贵人们这是在商议些什么?
\"呵,怕是没有这般简单吧..\"
半晌,身材魁梧的大贝勒代善晃了晃脑后的金钱鼠尾,一脸神秘的朝着自己的堂弟阿敏低语道。
\"那些朝鲜士卒虽是胆小如鼠,但甲胄兵刃的精良程度丝毫不亚于本贝勒麾下的镶红旗精锐,且依着军中的夜不收探瞧,大军东侧和南侧均是发现了朝鲜士卒行军的迹象,料想是宁安道和江原道的援军..\"
\"就凭本贝勒手中的这些军马,怕是难以如愿建功吧。\"
言罢,阿敏脸上的狞笑顿时为之一僵,而在场的镶红旗将校们也纷纷窃窃私语起来,眼神游离不定。
此役入侵朝鲜,老汗虽是点名由大贝勒代善充任先锋,但并未规划具体的行军路线以及战果。
更重要的是,号称女真建国之本的两黄旗仅仅负责替大军掠阵,并不会听从代善的命令。
众人心知肚明,这两黄旗就是替\"老汗幼子\"多尔衮分润功劳来的。
故此,代善手中真正能够驱使的兵力极其有限,且时刻面临着腹背受敌的危险,不宜继续兴兵。
\"尔等先行退下!\"
脸色隐晦不定片刻,二贝勒阿敏突然神色疯癫的朝着周遭不知所措的将校们呵斥道,语气很是强硬。
\"这..\"
\"旗主?\"
\"贝勒爷?\"
尽管阿敏的身份尊贵,但在场将校皆是隶属于镶红旗的牛录额真,自是不会对阿敏俯首听命。
\"尔等先行告退。\"闻听耳畔旁响起的惊疑声,代善虽是微微眯起了眼睛,但仍是挥手号令众人。
虽说在场的将校们皆是他代善的心腹死忠,轻易不会将二人的谈话走漏,但瞧阿敏这如临大敌的模样,分明是有\"难言之隐\"要和自己诉说。
\"二哥,这朝鲜国都汉阳距离我等不过数百里,以儿郎们的脚力几日便到。\"
\"如若儿郎们兵临城下,我就不相信那些两黄旗的奴才们敢作壁上观..\"随着耳畔旁的脚步声远去,阿敏赶忙快走了两步,满脸急切的朝着淡然自若的代善嘶吼道。
\"行了,你葫芦里究竟藏着什么药,赶紧说吧。\"
代善虽是性格火爆,心思没有\"竞争对手\"皇太极那般缜密,但也察觉到眼前阿敏的异样,粗粝的声音中也随之夹杂了一丝不满。
都是从小长大的兄弟,何事需要如此遮遮掩掩?
\"二哥,实话不瞒你,\"犹豫片刻,阿敏在小心翼翼的瞧了瞧帐中,确定四下无人之后,低声道:\"弟弟瞧上朝鲜了。\"
\"这一战,最好是能够长驱直入,直接荡平李氏王朝统治的根基..\"
啪!
金属落地的声音响起,本是瘫坐在上首虎皮座椅之上的大贝勒代善骤然骤然起身,满脸惊恐的低吼道:\"慎言,你不要命了?!\"
父汗尚在,这阿敏居然萌生了自立的念头?
\"二哥莫慌,弟弟也没有说是现在..\"
\"如今老汗年岁渐长,那莽古尔泰虽是不足为虑,但老八皇太极仍未劲敌,不可小觑。\"
\"现如今,老汗似乎又属意多尔衮那头狼崽子,汗国局势如此紧张,弟弟如何敢分心呐?\"轻轻将代善扶回座椅,阿敏眼露精光的低声耳语着。
他刚刚的言辞虽是有些突兀,但早已在内心经过了充分的考虑和衡量。
以汗国现有的形势来看,下一任汗位继承人必然在眼前的代善和皇太极二人之中产生。
若是眼前的代善顺利即位自是不用多说,二人自幼长大,经历过无数生死坎坷,自己在汗国的地位不会受到半点影响。
但反观那老八皇太极,虽是终日一副笑眯眯的模样,但背地里的手段很是阴冷,且早些便曾流露出吞并朝鲜和蒙古的意图。
日后若是那皇太极即位,自己这位手握重兵的宗室,又该如何自处?
故此,他必须提前做好两手准备,方才能够应付汗国诡谲多变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