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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灾之下的这片土地,行人稀疏。

苍鹰盘旋,从愈渐贫瘠破败的西边,横跨大陆,去往富庶热闹的东边。

东边的楚国地界,京都东锦城有一尊接天之高的妈祖像。

花童撒花开路,锣鼓齐鸣喧天,而队伍的最后,善男信女们齐心托起妈祖塑像。

还有不少各国慕名而来的百姓,他们围在妈祖游神的两边凑热闹,亦或者跪在地上,虔诚地祈求自己国家的战争能停止。

游神的队伍,从接天之高的妈祖像起始,环东锦城大街小巷,但绝不会越过珠女桥以北,最后又在接天之高的妈祖像下方结束。

这样的妈祖游神赐福,从每年三月初三到下个月的四月初四为时整整一个月。

而这奢华的排场,如每日的斋饭、甜汤,海边的烟花、爆竹,妈祖的金身重塑。

年年皆是由沈氏商号领头,集资各家商户,一起包圆。

与楚国这儿不同的西边吴国,贫瘠苍凉,如日暮西山的老者。

从吴国盛京城,鱼贯而出不少人。

士兵们手中拿着做了标记的地图,去寻那一个个在二月被埋入土里的尸体。

而还有一群浩浩荡荡的官员,他们个个身着粗布丧服,扶着漆黑的棺椁。为首那人手捧黑色的匣子,一步步走向东南方向的魏国。

……

同样去往东边,不过是从魏国方向去往富庶楚国的一群人。

他们披着黑色的斗篷,从茂密的雨林而过,在那丛林深处的藤蔓遍布的祭台前停留。

“这便是泉沿一族的遗址。”林婠婠抚下连帽,灰白参半的发丝随风而扬,她回望这片被植被占领了的地方。

“书中所记,泉沿一族与世隔绝,虽是晋国子民,却从不参与世间任何纷扰。”

商归看着这些被青苔包裹着的石阶、残垣、屋顶、塑像……

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了一个孩子拿着风车从他面前跑过,回过首,妇人挎着篮子与其相公并肩而行。

他们欢声笑语,仿若这儿是什么世外桃源。

这片残垣断壁的林中,一杆立在地上的,被藤蔓和青苔爬满的东西,令商归在意。

他几步上前,蹙眉打量着,“这是……”

“林战神的遗物,一柄很粗糙的长枪。”林婠婠来到他的身边回答。

商归发现此事有些逻辑不对,“泉沿一族不是信奉林战神,而晋国百姓不也是因林战神之死,相继改姓为林。既然将此人供为信仰,为何会将他的遗物留在这儿?留在这儿了,又为何这般不管不顾的对待?”

林婠婠苍老的面上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意,“那便是整件事的可笑之处。”

说着,她动身。

身后的一众晋人随她而行,“先去楚国吧。”

商归跟在林婠婠的身后,“那姜楠呢?你说这是她最后一次复生,却能让我找到她,又是什么意思?”

“你似乎,不愿意叫我母亲了是么?”

商归一愣,当即双手作揖,端端正正的行了个礼,“母亲,是溯洄无礼了。”

“呵,你失去了记忆,我对你而言,不过是个陌生人,何必要假装呢。”林婠婠又说。

“生育之恩不能忘。”

林婠婠侧目看了身后的商归,长得高大,不过遭遇姜楠之死,此刻鬓边发丝白了一些,看着颓废不少,冷漠的脸上更加的阴沉与多了几分厌世,“你这性格,当初我就不该把你交给沈一正。”

……

……

山峦间,一群白鹭横飞渭水十八弯。

细雨中,它们宛如一道闪电,从山的一头,横渡另外一头。

相比天空飞行白鹭,一叶小舟在此涛涛湍急的水道之中行驶,更为的惊险万分。

渭水横跨魏、楚两地。

想要通行魏、楚,要么走原晋国或原赵国方向,要么翻山越岭,要么横跨渭水十八弯。因此楚国虽觊觎魏国已久,却因这地貌迟迟下不了手。

不过七年前,前魏国君王魏陵公为了促进两国商贸交易,便下令修建横跨两国的商道。但商道未成,他便卸了任。

如今想要横渡,又想要节省人力,便需要专业的摆渡者,若不然,极有可能会被这渭水湍急的潮水卷得七零八落,尸骨无存。

“大哥,您要去的地方,似乎有很多水匪。”掌渡的船夫,手中捏着长篙偷偷地瞧了一眼身后面目被火灼烧过的黑衣男人。

“无碍。”黑衣男人发现遮在女子面上的面纱被风吹拂,露出了她的样貌,便着手帮她将面纱扯下。

二十五日的早间,天还未亮,他家的门便被这人敲响。

他家住在原稷曲城附近,以往世道还算好的时候,他一日能接上不知多少运货摆渡的工作,如今魏国到处都在打战,与各国之间的贸易也逐渐停摆,导致他在家休息了好些时日。

这人前天一大早背着这位浑身是血的姑娘,说是去往渭水的清水镇。

顺流而下,若是行舟其实五日不到便可到达,只不过那儿距离魏赵战场不远,他有些犹豫。

然而,此人给的钱银实在太多,船夫一时间难以拒绝。

想想有些奇怪,这儿分明水盗盛行,为何他们这一路行来,没有遭难?

想着想着,船夫又偷偷摸摸的看了一眼身后的黑衣男人。

他面目被灼烧,双眸紧闭迎着渭水的风。他习惯地将剑抱在手中,而剑柄上垂着一枚坠子,坠子似乎是用什么红绳加一枚铜钱编织的。

好似是,山花鬼钱?

而这人身后躺着一女子,虽被黑色的大氅包着,但不难看出这位姑娘似乎受了很重的伤。前天在他家门外留下了一地的血迹,这两日在船上也漫开了不少的鲜血。

船夫本想报官的,不过又一次想起那丰厚的钱银,他还是认了。想着,大不了回去之后把这艘船给烧了得了。

抱着剑的阿西每隔一段时间,便会伸出手探身后沈乔的脉搏。

前天晚上她受伤之后便命悬一线。

脉搏起起伏伏,但一直呈微弱的趋势。

可,今日她的脉搏,竟有逐渐转好的迹象。

阿西转过身,先放下手中的剑,随后抬手一点点拨开裹在沈乔身上的大氅。

他顿时瞳孔收缩。

沈乔脖子上的伤口已然变得浅浅淡淡,仅剩下淡淡的一条条粉红色的细线。

他捏起她的手臂,拂开她的衣袖。而她手臂上的伤口,同样是愈合了不少。

楚国的藏山崖虽不算高,但人从悬崖边的眺望台上落到山崖上,再从山崖上滚到山崖下,怎么说,也得死吧?!

他再次不敢置信地,捏住沈乔的手腕,仔细地探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