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机场快捷酒店去往建州最热闹的夜市。
地方是祝玫在手机上找的,刚到,就感受到了浓烈的烟火气息。
人潮汹涌,这哪儿是凌晨三点的光景?
烧烤,点心,甜品,应有尽有,还有很多本地特色的美食。
抛开对身材的执念,祝玫说,“来都来了,我可都得尝一尝。”
叶墨珲拉着她道,“在那之前,先去买套衣服吧,我快热死了。”
建安的确比繁都热很多。
两个人站在卖情侣衫的摊位前,祝玫挑了一套很有建安特色的短袖,又挑了一套短裤搭配,看着十分休闲。
叶墨珲在摊位前就蠢蠢欲动,准备脱衣服了。
祝玫看着路过的姑娘们那眼睛直勾勾往自己男人身上去了,拍了他一下说,“注意形象。”
摊主说,“小哥形象好,身材也好。”
某人的得意,都快突破天际了。
祝玫说,“别开屏,你再这样我也脱——唔——”
怕爱妻说到做到,叶墨珲连忙捂嘴,结了账,在众人异样的眼光里,两个人一起进了无障碍厕所。
祝玫说,“无障碍厕所其实也不安全。”
叶墨珲说,“我们只是换个衣服,又不露点,还是你想试试?”
祝玫问,“那我们领证的意义是?”
叶墨珲说,“就算被偷拍上传,也可以坦坦荡荡。”
祝玫道,“你想得还挺多。”
两个人换了衣服,逛了一路,从街头走到街尾,叶墨珲不时看向祝玫。
祝玫问,“你看什么?”
叶墨珲摇头。
祝玫戳了戳他,问,“你到底在想什么?”
叶墨珲还是摇头。
他记得,曾经她与黎沐风,短短五百米的夜市街,可以亲上十次。
而如今,他们一起牵手,她应该早已没了年少时候的狂热了。
幸福的秘诀是,不要去比较。
他承认,他有些嫉妒。
虽然那些过往,已如昨日黄花,枯萎在了她的庭院里。
迎面走来的一对小情人,走不了几步,就要亲一亲。
叶墨珲看了一眼,依然没做声。
祝玫瞥见了,大庭广众的,她也没什么在乎。
她心念一动,唇就覆了过去。
她闭着眼,没有看见他脸上的笑,藏也藏不住。
他低头,迁就她,弯着腰,让她不必踮脚。
她的双手,攀上了他的脖子,她说,“你好香啊。”
他的笑,再也收不起了。
唇齿分开的时候,祝玫舔了舔唇。
他问,“甜么?”
祝玫说,“还行。”
叶墨珲傲娇地哼了一声。
两个人又往前走,叶墨珲再度拉了她的手,让她挽着自己。
两个人相携,走到街的尽头,不远处是建江,恢弘的解放大桥下,有一座岛。
叶墨珲说,“是洲中岛。”
祝玫问,“你不是没来过么?”
叶墨珲说,“看过电视……”
祝玫说,“你这电视倒也不白看,还挺涨知识。”
这,当她是在夸人吧。
叶墨珲说,“二十多年前,那时候只有电视可看,上网还得去网吧。”
祝玫说,“哦,那时候我经常和谢衡他们去网吧打游戏,去游戏厅跳舞。”
两个人牵着手,说着年少时候的趣事。
在少有行人的桥上漫步,桥两岸,是不同的风景。
一边是建州特色的红砖建筑,另一边是欧式风格的巴洛克建筑。
全都亮着灯。
很有南洋情调。
祝玫站在桥上,叶墨珲为她拍照。
祝玫毫不期待,因为某人审美堪忧。
晚风吹散了她的发,她的美,落在斑驳夜色的光影里。
天边点缀的一颗星,是启明星。
长夜将尽,黎明将至。
他的人生,开启了新篇章。
两个人第二天直接睡到了下午2点,是客房电话吵醒他们的。
前台问,“女士,请问还续房吗?”
祝玫迷迷糊糊问,“12点了吗?”
前台说,“抱歉女士,已经下午2点了。”
祝玫这才清醒,叶墨珲也醒了,拉开了窗帘,外间,艳阳高照。
两个人收拾了东西下楼,去了随机抽取的目的地建侯县。
本来没有报什么期望,谁知遇到了意外之喜。
祝玫选的酒店是当地最好的酒店,风景极佳。
深藏在建州的山岭之中,坐拥360°的湖泊风光,酒店就在湖中央的小岛上。
传统建州的建筑风格,复古庄重,带着建州风情。
入住的时候,酒店送了下午茶。
祝玫倚靠在咖啡厅的沙发上,正对着无限风光的湖泊。
建州气候炎热,这个季节,满树火红的凤凰花开遍。
她靠在沙发上说,“高中的时候,曾想过未来财务自由了,就过这样惬意的生活,四处旅行,和爱的人到处旅游,看遍世界。但现在想想,会觉得害怕。”
叶墨珲问,“为什么?”
祝玫说,“人的价值是在事业中体现的。”
叶墨珲喝了口红茶说,“所以你现在是祝总。”
祝玫伸了个懒腰说,“是祝打工人。”
叶墨珲说,“我一直想早点退休,可是现在,我不敢。”
祝玫差点笑喷,问,“为什么?”
叶墨珲怨念说,“怕被你嫌弃。”
祝玫说,“倒也不会。”
叶墨珲说,“以后拉出去,被介绍说,这是祝总的老公,问,是干什么的,说,家庭妇男,我怕你没面子。”
祝玫道,“你倒挺会为我着想。”
叶墨珲说,“不仅如此,我为你想得还挺多。”
祝玫问,“还想什么了?”
叶墨珲说,“想怎么让你开心。”
祝玫问,“想到方法了吗?”
叶墨珲说,“所以我最近在练手速。”
祝玫道,“你还真是贴心呢。”
叶墨珲说,“那是必须的,就算要软饭硬吃,也得有一手。”
祝玫道,“你就这一手了是吧?”
叶墨珲张开双手,展示了一下他的手速。
祝玫塞了一块曲奇道,“君子动口不动手。”
叶墨珲差点被噎死,咽下了曲奇后道,“动口的话我没试过,得先学习一下。”
祝玫说,“不管动口还是动手,你的车技绝对是一流的。”
叶墨珲厚着脸皮道,“夫人谬赞了,我会继续努力的。”
吃了下午茶,一起出去散步,这酒店就似一个园林,从主岛一路往东北方向走,还能到一处副岛。
岛上有亭台水榭,另有一株五百年的古榕树。
再往东,有一处古时候的民居,如今被保留了下来,里面是一个书法工作室。
有老者长髯飘飘,泼墨挥毫。
叶墨珲和祝玫进去逛了一圈,祝玫不懂书法,她问,“这字写得如何?”
叶墨珲道,“古朴大气,还不错。”
祝玫问,“你对这个也有研究?”
叶墨珲道,“小时候爷爷为了让我们几个能静下心来,找了个书法家让我们跟着学书法。”
祝玫记得,他的字是非常漂亮的。
她说,“退休了,你也可以卖字。”
叶墨珲说,“我想过,我还可以做翻译。”
祝玫点头,想想,这人其实还挺有几把刷子的。
叶墨珲道,“但那些都太辛苦了,我觉得人这辈子最重要的还是选对伴侣,选个有钱的比什么都重要。”
祝玫抽了抽脸皮说,“那你加油,可以再攀高峰。”
叶墨珲说,“不用了,我已经在顶峰了。”
祝玫问,“你对顶峰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叶墨珲说,“只要理解得够片面,就能保证绝对正确。”
祝玫嗤的一笑。
从小岛上出来,再往前,是一个古镇。
祝玫问,“去逛逛吗?”
叶墨珲道,“去看看。但我不抱期望,所有古镇都长得一样,我现在看到古镇,就仿佛看到一个填不满的窟窿。”
祝玫踮起脚,摸了摸他的头说,“叶区长,度蜜月不要想工作,会秃。”
叶墨珲终于也无语了,他说,“那你还薅我头发?”
祝玫道,“我这是在帮你按摩头皮,刺激毛囊。”
叶墨珲道,“我可真谢谢你了。”
祝玫大方道,“不用客气。”
古镇造得粗糙,依然是臭豆腐、铁板鱿鱼、烤香肠和小商品的天下。
没有灵魂,连拍照都找不出合适的角度。
“看来大家的古镇都一样。”祝玫说。
叶墨珲道,“没有内涵的古镇,都是政绩工程。”
祝玫说,“前任挖坑,后人填坑。”
大冤种叶区长点头。
从古镇出来,一路逛去了镇上,倒是有了生活气息。
天色渐暗,行至一处道教的道观,香火旺盛,人头攒动。
似乎是有祭祀活动。
这道观还挺大,道观的空地上,摆着三十多只完整的烧猪、烧羊、烧牛,正对着供奉财神的大殿。
场面很是恢宏浩大。
祝玫向镇上的人打听,得知当地一个有钱的家族,家里老祖宗的忌日在明日,他们现在正在准备,凌晨要香火祭祀。
叶墨珲看着这整整齐齐的三牲,笑了笑,说了句,“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祝玫问,“为什么突然来这么一句?”
叶墨珲说,“以前人们用不起三牲,就用草扎成刍狗,代替祭祀的三牲。当在祭祀的时候,它是重要的道具,人们都不敢动它,等用完了,就被丢掉了。”
两个人一起站在道观前观看。
祝玫说,“天地不仁,圣人不仁。”
叶墨珲摇了摇头,他问,“你记得刚刚那个老者写的是什么字吗?”
祝玫说,“无往不复。”
叶墨珲点头说,“是的,无平不陂(po),无往不复,出自《易经》。”
祝玫知道,这人看似草包,但看肚子里,其实有不少墨水。
难怪叫叶墨珲。
有点墨水的美玉。
祝玫想到这里,一个人在心里偷笑。
叶墨珲道,“以前住我们院子里,有一个老教授,很知名,也经历了动荡,恢复身份之后,他就一直在大学里教中文,他夫人,又继续当高级干部。”
“他夫人65岁才退休,他60岁退休,无事可做,就给我们讲《道德经》,你说我们一个院子里,都是一群小屁孩,谁听得懂?”
祝玫问,“后来呢?”
叶墨珲说,“也没有后来,小和尚念经有口无心,但有些东西,就留在了记忆里。我记得他说,天地不仁,并不是说,天地是残忍的,是没有爱的。而是说,天地是没有偏爱的,一切都遵循着天地运行的规律,四时荣枯,花开花落,都有它特定的规律。”
祝玫道,“所以,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意思是当君主的,要像天地一样,尊重百姓生活的需求和规律,少一些人为干预?”
叶墨珲道,“老婆大人真是太聪明了。”
祝玫道,“也还好,陈老板也爱听这种东西,被迫学习。”
叶墨珲扁了扁嘴道,“还想卖弄一下呢,这可好,陪别的男人听过了。”
祝玫笑着挽住了他的胳膊道,“我就爱听你说。”
叶墨珲被老婆鼓励了,继续开屏。
“所以在老子看来,是没有合格的君主的,真正的君主,要让百姓感受不到君主的存在,可人类君主,都是有局限的,往往就是做了太多事与愿违的事。”
祝玫道,“都是凡人。”
叶墨珲说,“没错,人是有局限的。”
祝玫说,“可你换个角度想,也许就因为人的局限性是人的道。所以战争,贫困,犯罪,也是这个世界上,必然存在的了?”
叶墨珲说,“有阴就有阳,这的确是辩证的。”
祝玫说,“人性有幽暗的成分,却也会向往光明,这就是复杂的人性。”
哲学问题太深奥了,就像天上的星星。
叶墨珲的手机屏幕亮了亮,又一通来电。
其实这一天他的手机都快炸了,然而这是婚假,所以他一概不接,不想被俗事打扰。
看了一眼屏幕,是黄沛,这倒是可以接一下的。
黄沛问,“在干嘛?叶——常——务——。”
叶墨珲搂着祝玫道,“度蜜月。”
黄沛卧槽一声道,“动作还挺快。”
叶墨珲说,“那必须先下手啊,追我老婆的人太多。”
黄沛呵呵一声说,“幼稚得要死,什么时候请喝喜酒?”
叶墨珲说,“你等着,总能轮到你的。有什么话快说,有屁憋着,别熏着我老婆。”
祝玫靠着他笑。
黄沛道,“大八卦,不听拉倒。”
叶墨珲说,“听!那必须得听!”
黄沛说,“我不告诉你。”
特么的到底谁幼稚?
叶墨珲说,“春宵一刻值千金,你赔得起吗?”
黄沛说,“李卫华抓到了。”
这句话说得倒是挺快。
叶墨珲问,“李卫华是不是一直在做的警用设备生意?”
黄沛说,“对,警用通讯设备,不过李卫军出事的时候就逃出去了。”
周志庸、陆译伟关系会那么好,大家都猜测,应该是李卫华从中牵的线。
叶墨珲问,“李希继呢?”
黄沛说,“李希继还没有,据说申请政治避难了。”
叶墨珲听到这个名字,说,“可惜了,这个人渣。”
黄沛道,“还有机会抓回来的。不过你以前的事,可别让你老婆知道了。”
叶墨珲搂着祝玫道,“你说什么事?你别胡说,我以前可没有什么事。”
黄沛很大声道,“哦,梅儿姐的事不是事。”
这人可真行。
叶墨珲很坦荡道,“没关系,我老婆都知道。”
黄沛有些不信,问,“你有这么坦荡?”
叶墨珲说,“哥向来堂堂正正做人。”
黄沛道,“是啊,你没跪过你太爷爷的碑,你可真堂堂正正。”
叶墨珲默默掐了电话。
祝玫靠着他的肩膀,笑问,“要不要我吃个醋意思一下?”
叶墨珲搂着她就走,说,“回去吃清淡的了,吃什么醋啊。”
这趟婚假,蜜里调油。
一点也不清淡。
某人还非常作,要求祝玫发朋友圈。
朋友圈是什么玩意?
祝玫说,“我只发IG。”
叶墨珲说,“那我发朋友圈。”
说完,就把俩人的结婚照,得意洋洋地秀在了他的朋友圈里。
他的电话被打到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