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老态龙钟的他,走几步就感觉有些累了。
可是他不能停下来,他坚持着走到了数千米外的某一处坟茔前面坐下,轻轻抚摸墓碑上的名字。
“放心,万荣,我很快就会去陪你了。”
“我们这些旧时代的老家伙,注定是要为其他人所不喜欢的啊。”
李尽忠感慨万千,回想起数十年前,和孙万荣一起马踏草原的场景。
只是眨眼之间,就已经过去了几十年,当年的美好画面历历在目,只是昔日的朋友,已经躺进坟茔之中,做了冢中枯骨。
自从孙万荣走后,李尽忠无时无刻不感受到极致的孤独。
像是黑夜中踽踽独行的赶路人,身前身后无一人陪伴,无尽的夜风吹过头顶,带来令人倍感寂寞的凉意。
独自一人撑着现在的契丹,李尽忠已经很累很累,更何况未来还要面对大周的清算。
如果不是为了契丹的后辈,李尽忠甚至都想跟着孙万荣一起谢世。
李尽忠抱着沉重的墓碑,一屁股拱开契丹人给孙万荣献上的贡品,如同醉汉一样,说一些过去的往事,论他们的兄弟情义情深义重。
有的时候口干舌燥了,李尽忠就会顺手拿过一个粘上了泥土的果子,也不擦拭干净,就放到嘴边狠狠咬下一大口。
夜晚的温度越来越低,越来越低。
李尽忠累的呼吸不上来,他一头栽倒在孙万荣的墓碑边,脸上挂着浓浓的笑意。
不过半个多时辰之后,倒在墓碑边的李尽忠被一名将领背进了营帐中。
那将领细心的把李尽忠搀扶到榻上,为李尽忠盖上了毯子,又把毯子四角掖起来。
看着沉沉睡去的李尽忠,将领眼角湿润,满心的心疼。
……
天光大亮。
崇州城外,右威卫军营之中。
李存希一行人来此,受到了王孝杰的款待。
席间,李存希也把北上的目标告诉了王孝杰。
前不久才经历了崇州案的王孝杰,闻言顿了顿,情不自禁的想起来死在契丹人手中的赵文翙。
他和赵文翙可是好朋友啊,赵文翙死在契丹人的手中,于他而言,是一个难以解开的芥蒂。
“怎么,大哥,莫非是想起来了赵将军?”
李存希斜睨了一眼,就猜到王孝杰为什么会表情不对劲。
合着是想起来赵文翙那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还刚愎自用的家伙了。
“我和文翙乃是多年挚交,他毕竟是死在契丹的手里,我……”
王孝杰话锋一转,说:
“我自然是以国事为重,陛下既然交代了要重新接纳契丹,我自然不会有异议。”
“在这之前,我已经接到了陛下的旨意,全权配合你们的行动。”
“想必宏晖那里也已经接到了旨意。”
李存希笑而不语,半低着头喝了一口烈酒。
古代的烈酒度数也蛮低的,李存希喝了不知道多少坛,也只觉得有点涨肚子,想去上厕所。
“我不日就将前往突厥境内。此行凶险,还望大兄做好陈兵边境营救我等的准备。”
“放心。”
……
突厥的咄陆五部,已经得到李存希即将进入突厥的消息。
直到今日,贺鲁太子彻底死心,至于一直没有音讯的部下乌勒质,只怕已经死无葬身之地。
他站在门前听风,心中为逝去的乌勒质和那些死于异国他乡的驭风者默哀。
正感伤无比的时候,一个手下突然跑了过来,单膝跪地,道:
“太子殿下,不好了。”
“乌勒质将军的老娘,突然就不见了!”
贺鲁太子惊讶转身,一把将那个手下揪了起来。
“你说什么?”
“太子殿下,有人来报,乌勒质将军的母亲,在家中离奇消失。”
“这到底怎么回事?”
那手下忙不迭的答道:“已经有人查过了,乌勒质将军家中被翻乱,锅里的饭都煮糊了,东西都散落在地上,极有可能是敌人寻仇绑架了将军的老娘。”
“敌人寻仇?”贺鲁太子咬牙切齿,“为时尚早不可随便评说,快带我去!”
贺鲁太子唤来一队下属,带着他前往乌勒质的家。
他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蠢货,自然知道应该先查看现场。
不多时,众人来到了乌勒质的家中,早有官员在这里查看,现场情况果然如同那手下所说的一般。
“发现什么了么?”贺鲁太子问道。
“太子殿下,初步断定,乌勒质将军的母亲是被人劫走的,临走之前,对方还洗劫了乌勒质将军家中的钱财。”那官员说,“大约在拂晓之前,这伙人进入了乌勒质将军的家,而后洗劫了他的家,然后,就跑了。”
“周围的人就没有发现端倪?”
“大抵是没有的,因为乌勒质将军的家左右没有邻居,离他最近的住所,也有几百米远。”
现场一片凌乱,可想而知劫匪离开之前都对这里做了什么。
受他命令去大周截掳李存希的乌勒质客死他乡,就连他老娘都受到了贼人的迫害。
他这个贺鲁太子,当的还真是一点威严都没有。
不管是什么宵小之辈,都敢在他面前放肆。
面色阴沉的贺鲁太子转身离去,同时朝着跟过来的官员说:
“与我有深仇大恨的人,一是大周李存希,一是突厥李尽忠,还有一个,则是吉利可汗。”
“李存希身在大周刚刚到崇州,绝无可能是他做的好事。”
“契丹孙万荣之死,让李尽忠根本没有闲心来我这里和我为敌,况且两军还在对峙。”
“那么,我的选项就只剩下最后一个。”
“你说,吉利如此猖獗,我要不要给他一个终生难忘等我教训?”
那官员皱了皱眉头,虽然觉得这样行事略显不妥,但是转头看见乌勒质凌乱的家,他又暗自下定决心。
“不知道太子殿下准备怎么做?”
“杀了拔汗那,让吉利后继无人。”
“太子殿下,你疯了?”
“没疯,这并非不可行,只是善后不好做罢了。”
“您都说了难以善后。”那官员头晕目眩,“太子殿下,还是说些可以做到的事情吧。”
“你觉得,害死达勒哈,如何?”贺鲁太子阴森森的说。
“您疯了,还是我幻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