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大寿听闻督师孙承宗请辞的消息,心急如焚,快马加鞭地赶往锦州。
一路上,马蹄扬起阵阵尘土,他的眉头紧锁,眼神中满是焦虑与疑惑。
到了锦州城,祖大寿直奔孙承宗的住所。
见到孙承宗的那一刻,他那原本冷峻刚毅的脸上瞬间浮现出崇敬与亲切。
孙承宗也面带微笑,眼中满是对祖大寿一如既往的欣赏爱护,那目光就像一位长者看着自己最得意的晚辈。
“督师,您为何要请辞?”
祖大寿一开口,声音中带着诧异与急切,他的眼睛紧紧盯着孙承宗,嘴唇微微颤抖。
孙承宗微微叹了口气,神色有些落寞,他缓缓说道:“大寿啊,如今朝廷的布局,已将我这督师之位架空。
我虽名为督师,却已无实权,辽东之事,如今是杨嗣昌说了算,我再留在此处,又有何意义?
况且,我年事已高,也该回家享享清福了,机会还是要让给年轻人的。”
说着,他眼中闪过一丝无奈。
祖大寿急得在屋内来回踱步,双手不停地挥舞着:“督师,您这一走,我祖大寿在辽东可就没了后援。
您知道的,我向来只服您,您若不在,我只能乖乖听他们的,可那些人……”
他眉头皱得更紧,眼中满是愤懑。
孙承宗拍了拍祖大寿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大寿,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今后辽东的军务,你要听从杨嗣昌的安排,切不可再任性行事。”
祖大寿一脸委屈,眼眶泛红:“督师,杨嗣昌处事不公,朝廷对我们也不公啊!
我们在辽东拼死拼活,却换来这样的结果。”
他的拳头握得紧紧的,关节都有些发白。
孙承宗无奈地摇了摇头,目光中透着沧桑:“世上哪有公平之事,男子汉大丈夫,当能屈能伸。
你只要恪尽职守,他们也拿你没办法。”
祖大寿长叹一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满脸沮丧:“督师,我真不想干了,这活儿越来越没意思。
每天不是和朝廷那帮人扯皮,就是面对战场上的生死,我都不知道为了什么。”
孙承宗走到祖大寿身边,目光坚定地看着他:“大寿,你还年轻,难道想像我一样告老还乡?
你还没到那个时候。记住,困境只是一时,熬过这个坎,便是柳暗花明。”
祖大寿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希望,但很快又被阴霾笼罩:“督师,真的会有那一天吗?我现在只觉得前途一片黑暗。”
孙承宗微笑着点点头:“会的,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大寿,辽东的局势虽复杂。
但只要我们坚守本心,定能有所作为,尤其是大凌河,一定要守住,那是辽东的关键所在。”
两人就这样深聊了很久,孙承宗对祖大寿有问必答,
每一个回答都饱含着他对祖大寿的期望与信任。
不知不觉,太阳渐渐西斜,祖大寿知道,分别的时刻就要到了。
他眼中满是不舍,嘴唇动了动,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孙承宗看着祖大寿,眼中也满是眷恋:“大寿,该走的还是要走,你在辽东好好干,莫要让我失望。”
祖大寿缓缓起身,向孙承宗行了个大礼,声音有些哽咽:“督师,您保重。”
说完,他转身向门外走去,每一步都走得极为缓慢,仿佛双腿有千斤重。
孙承宗起身,跟在祖大寿身后,一直将他送到门外。祖大寿停住脚步,回头望向孙承宗,眼中泪水在打转。
他再次深深一拜,然后飞身上马,缰绳一拉,骏马长嘶一声,绝尘而去。
孙承宗站在原地,望着祖大寿离去的方向出神。
他的眼神中满是不舍与牵挂,微风拂过,他的白发和胡须轻轻飘动。
身旁的侍从小声提醒道:“督师,祖将军已经走远了,外面凉,您快进去吧。”
孙承宗像是没听见一般,依旧望着远方。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
侍从急忙上前准备搀扶,却被孙承宗拒绝。
他挺直了腰杆,目光中透着一股倔强:“我还没老呢。”
说完,他缓缓转身,走进屋内,那背影在夕阳的余晖下显得有些孤独。
孙承宗回到屋内,坐在椅子上,思绪飘回到和祖大寿相识的那一天。
那时的祖大寿还是个年轻气盛的将领,在战场上勇猛无畏,但也有些莽撞。
孙承宗记得第一次见到祖大寿时,他穿着一身战甲,上面还沾着血迹,眼神中透着一股桀骜不驯。
祖大寿对孙承宗这个新来的督师并没有太多的敬畏,只是行了个礼,便站在一旁不说话。
孙承宗并没有在意祖大寿的态度,他笑着对祖大寿说:“听闻祖将军作战勇猛,今日一见,果然不凡。
不过,战场上光有勇猛可不够,还需要智谋。”
祖大寿哼了一声:“督师,打仗就是要勇往直前,想那么多干嘛?”
孙承宗并没有生气,而是耐心地给祖大寿讲解战略战术。
从排兵布阵到后勤补给,祖大寿一开始有些不耐烦,但听着听着,就被吸引住了。
从那以后,祖大寿对孙承宗的态度渐渐改变,开始尊敬这位有学问又有实战经验的督师。
在一次战役中,祖大寿不顾孙承宗的部署,贸然出击,结果陷入敌军的包围。
孙承宗得知后,并没有责备祖大寿,而是亲自率军前去救援。
当孙承宗带着援军赶到的时候,祖大寿满脸羞愧。
孙承宗看着他,只是说了一句:“下次可别再这么冲动了。”
祖大寿重重地点了点头,从那以后,他对孙承宗更加信服,两人的关系也越来越亲密,亦师亦友。
孙承宗想起这些过往,嘴角不自觉地泛起一丝微笑。
但很快,笑容又消失了,他知道,如今的分别,对祖大寿和辽东的局势都是一个重大的考验。
祖大寿策马狂奔,泪水在风中飘散。
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和孙承宗相处的点点滴滴,那些一起研究战术的夜晚。
那些战场上共同进退的画面,都让他心如刀绞。
“督师走了,我该怎么办?”
祖大寿在心中不停地问自己。
他对朝廷的不满此时达到了顶点,朝廷的那些权谋斗争,让他们这些在前线浴血奋战的将士寒心。
可他又想起孙承宗的话,要他坚守辽东,要他能屈能伸。
“难道真的要继续在这泥潭中挣扎吗?”
祖大寿喃喃自语。
他知道,自己对辽东这片土地有责任,对麾下的将士有责任,但他也实在厌倦了朝廷的那些勾心斗角。
跑了一段路后,祖大寿渐渐放慢了速度。
他望着远方的山峦,心中暗暗下定决心:“督师,我不会让您失望的,辽东,我会守好。”
他握紧了缰绳,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起来,只是那眼底深处,仍藏着一丝对未来的担忧。
孙承宗在屋内坐了很久,他拿出地图,看着辽东的山川地形,心中默默为祖大寿祈祷。
他知道,祖大寿是个有能力的将领,但脾气有些倔强,他担心祖大寿在面对朝廷和杨嗣昌时会忍不住冲动行事。
“大寿,希望你能明白我的苦心,在这复杂的局势中保全自己,守住辽东。”
孙承宗对着地图轻声说道。
他的目光停留在大凌河的位置上,那是辽东的咽喉之地,一旦失守,后果不堪设想。
孙承宗深知辽东的局势已经到了一个非常关键的时刻,朝廷的决策、各方势力的博弈,都让这片土地充满了变数。
他希望祖大寿能够在这重重困难中找到一条出路,就像他之前对祖大寿说的,困境只是一时,柳暗花明就在前方。
他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祖大寿离去的方向,久久伫立。
虽然他已经离开了辽东的军务,但他的心,始终牵挂着这片土地和这里的将士们。
祖大寿回到营地后,召集了手下的将领。
他站在营帐中,表情严肃地对众人说:“督师走了,但我们的使命还在。
辽东是我们的家,我们不能让它落入敌人之手。”
将领们都看着祖大寿,从他的眼中看到了坚定。
他们知道,今后的日子会更加艰难,但他们愿意跟随祖大寿,为了辽东的安宁而战。
祖大寿开始重新部署军务,他将孙承宗的叮嘱牢记在心,尤其重视大凌河的防御。
他亲自前往大凌河视察,指挥士兵加固城墙,布置防线。
在大凌河的城墙上,祖大寿望着远方,心中暗暗发誓:“无论前方有多少艰难险阻,我都要守住辽东,不辜负督师的期望。”
侍从轻手轻脚地端着盆走进屋内,盆里的热水冒着腾腾的热气。
他走到孙承宗面前,缓缓蹲下身子,将盆放在地上,小心翼翼地为孙承宗脱去鞋袜,把他的双脚放入热水中。
孙承宗看着侍从那熟悉的动作,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他微微眯起眼睛,脸上露出惬意又有些感慨的神情。
他看着侍从,目光中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毕竟离别在即。
往日里习以为常的这些瞬间,此时都变得格外珍贵。
“你跟着我多久了?”孙承宗突然开口,声音有些低沉,却饱含着关切。
侍从微微一怔,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后更加恭敬地回答道:“回督师,多少年记不清了,卑职只记得十六岁就开始给督师当书童。”
他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水盆,不敢与孙承宗对视,那模样尽显谦卑。
孙承宗仔细打量着侍从,只见他约摸三十出头的岁数,长相普通,但那眉眼间透着一股做事干练的劲儿。
孙承宗满意地点点头,嘴角微微上扬:“你今年三十一岁,你跟着我也有十五年了。”
他的声音很温和,像是在回忆一件无比美好的事情。
侍从听了这话,眼眶一红,眼中闪烁着感动的泪花。
他抬起头,有些惊讶地看着孙承宗:“督师能记得时间,那是卑职的福份。”
他的嘴唇微微颤抖,声音也有些哽咽,没想到孙承宗对这些细节如此清楚。
孙承宗微微一笑,眼中满是慈爱:“你个人有什么志向想法没有?我马上就要走了,你有什么想法就说出来。”
他边说边用手轻轻拍了拍侍从的肩膀。
侍从急忙说道:“属下没有想法,属下想一辈子伺候督师,能伺候督师是属下的荣幸。”
他说得情真意切,眼睛紧紧盯着孙承宗,眼神中没有丝毫的虚假和阿谀奉承之意。
那真挚的情感,让孙承宗的心中为之一颤,这些年他身边来来去去的人不少。
但像侍从这样忠心耿耿的,总是让他格外珍惜。
孙承宗的眼中闪过一丝感动,他再次用力拍了拍侍从的肩膀。
声音略微提高了些:“你的人品我是最清楚的,我已经向朝廷举荐,让你去工部当个主事,你今后可要好好为朝廷当差。”
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期待,仿佛看到了侍从光明的未来。
侍从听后,先是一愣,随后眼中满是惊喜和感动。
他连忙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额头与地面碰撞发出“砰砰”的声音。
他抽泣着说:“谢督师提携栽培,属下无以为报。”他的身体微微颤抖,激动得难以自已。
孙承宗赶忙弯腰,伸手想要扶起侍从:“起来吧,你能好好为朝廷为百姓办事,就是对我的报答。”
他的眼神温和而坚定,话语中带着深深的期许。
侍从擦了擦眼泪,站起身来,眼中依然闪着泪花。
但神情已经变得坚定:“督师,您放心,属下一定不辜负您的期望,定当为朝廷和百姓鞠躬尽瘁。”
孙承宗看着侍从,欣慰地点点头:“我信你,你这些年在我身边,做事认真负责,能力我是看在眼里的。
到了工部,要多学习,多做事,那里有很多机会能让你为百姓谋福祉。”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盆里抽出脚,侍从赶忙拿过毛巾,轻轻为他擦干。
“督师,没有您,就没有属下的今天,属下到了工部,一定会以您为榜样,清正廉洁,为朝廷效力。”
侍从边擦边说道,他的动作轻柔而专注,眼神中充满了对孙承宗的敬仰。
孙承宗穿上鞋袜,站起身来,在屋内踱步:“朝廷如今局势复杂,但无论何时,都要坚守本心。
我们为官者,当以百姓为重,切不可被权力和利益蒙蔽了双眼。”
他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侍从,目光如炬。
侍从认真地点点头:“督师教诲,属下定当铭记于心。”
他挺直了腰杆。
孙承宗走到侍从面前,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准备一下,过几日便去工部赴任。
这几日,也好好与这里的兄弟们道个别。”
他的眼神中既有鼓励,又有不舍。
侍从眼中含泪,再次向孙承宗行礼:“是,督师,属下告退。”
说完,他转身慢慢走出房间,每一步都走得很沉重,那是对孙承宗的不舍,也是对未来的憧憬。
孙承宗看着侍从离去的背影,久久伫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