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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见大王!”

大王?谁是大王?我?

听到众人的高呼,陈子涉的第一反应是,这该不会是枯荣之狐搞的什么手段吧?

陈子涉很清楚,枯荣之狐一直想逼迫他造反,去当什么劳什子的张楚王,好让这邪祟藏在幕后获益,谋夺大秦江山。

它若变幻出这样的幻象来,也不是不可能。

陈子涉还在胡思乱想,却听到“自己”口中发出低沉威严的声音:“起来吧。”

陈子涉一愣,下意识想问“谁在说话”,却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声音。

就好像自己的身体被某个人占据了。

“不,不对,不是我的身体被旁人占据了,而是我‘附着’在了某个人身上,正在借助他的视角,见证着某一段故事的发生。”

陈子涉心中忽有明悟。

这时,那个低沉威严的声音又问:“文信侯及家眷已徙往蜀地了吗?”

文信侯?

听到这三个字的瞬间,陈子涉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

文信侯何许人也?

历史上被封为文信侯的,就只有秦国的相邦,秦王嬴政的“仲父”吕不韦!

而据史书记载,嫪毐之乱的一年后,秦王免去了吕不韦的相邦的职务,将其遣出咸阳,前往河南封地。

又过了一年多,秦王得知吕不韦频频与六国之人接触,为防吕不韦叛乱,遂赐信吕不韦曰:“君何功于秦?秦封君河南,食十万户。君何亲于秦?号称仲父。其与家属徙处蜀。”

“他在问吕不韦流放蜀地的事情,这个人,是始皇帝嬴政!”

陈子涉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已经转过来了:“姚玉珩只是施展了个三梦之术,怎么把我的意识丢到了秦始皇的身上来了?”

“而且始皇帝已经驾崩,可此时这个时间节点,还在始皇帝统一六国之前。也就是说,我现在看到的,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

“太混乱了,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时人群中一位大臣出列道:“回禀王上,文信侯疯了,他……饮毒酒自尽了。”

“自尽了……”

陈子涉听到,秦王嬴政的声音似乎有些迷茫,像是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所震惊,一时间无法接受。

“大胆!”紧接着,一声怒斥如雷霆炸响:“寡人令文信侯徙处蜀地!何人?何人竟敢借此事逼死文信侯?”

“王上。”先前回话的那位大臣揖对环拱道:“臣不敢欺瞒,文信侯死前确已疯癫,之所以自尽或许也与其疯病有关。”

陈子涉能感受到,此人说话时,嬴政的目光始终死死盯着他,而此人面色如常,毫无胆怯心虚之色。

又过了片刻后,嬴政才沉声道:“李斯,徙蜀的诏令是你亲手交给文信侯的,你告诉寡人,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就是李斯!”陈子涉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将李斯的相貌牢牢记在脑中。

只听李斯道:“王上,文信侯死时形状之奇诡,臣之转述恐不能呈其万一,幸而文信侯自一年前起,已令人将其遭遇绘于帛画之上,留待后观。”

“臣见到文信侯后,文信侯再三嘱托臣,务必将帛画转呈王上,请王上阅视,之后他便饮毒酒自尽了。”

嬴政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忽而拂袖步入身后宫室:“李斯留下,其他人都退下了吧。”

众臣再拜:“臣等告退。”

片刻后,宫室之中,嬴政没有高坐台上,而是坐在了陛阶上,李斯屈腰垂手立于一侧,一卷卷帛画在嬴政面前排开。

陈子涉共享了嬴政的视角,无法看到他的神色,却隐约能感受到,这位未来的千古一帝,此时似乎格外孤单与萧索。

“打开吧。”嬴政指了指第一卷帛画。

两名寺人上前将帛画徐徐展开。

只见这张帛画上画着一个白须白发的老者,他站在一条大河岸边,身边簇拥着数十人,他们的目光都看向那条大河。

准确说,是大河边的淤泥之中,矗立着的一块石碑。

嬴政道:“文信侯的封地是河南,这条应该是浊河,文信侯去浊河做什么?这块石碑又是何物?”

“浊河?浊河就是黄河。”陈子涉同样疑惑:“吕不韦将这样一幅画交给嬴政是要表达什么?”

他正好奇着,那帛画上的画面却忽然晃动起来,画上的色彩晕染开,将嬴政和李斯笼罩。

“太卜一脉的觭梦之术!”

刚刚经历了姚玉珩演化的各种梦境,陈子涉对觭梦之术印象格外深刻,一下子就认了出来。

眼前所见陡然变化。

眨眼的功夫,陈子涉已经借助嬴政的视角看到,嬴政与李斯君臣二人正立于黄河一侧的山顶,俯瞰着下方。

而山下正是那张帛画之中所绘的内容。

李斯神色一变,上前将嬴政护在身后:“王上,文信侯将这些帛画交给臣时,臣分明检查过并无问题,竟不知其中暗藏幻术!王上恕罪,臣定拼死将王上从这幻术中带出。”

“不必!”

嬴政袍袖一挥,声音淡然:“这是用了百工的手段,将觭梦所得的梦境封存在了帛画内,唯有打开画卷才会触发。文信侯作为杂学大家,博采诸子之所长,有这点手段他还是有的。”

“他之所以敢将这些画卷交给你,就不怕你的查验,因为他知道,他给朕的东西,旁人不敢打开先看。”

“李斯,此事你无罪,退下吧。我们且看看文信侯究竟想做什么。”

李斯这才松了口气:“诺。”

或许是因为梦境被封于帛画之中,所以梦境之中并无声音只有画面。

但见下方一名做家仆打扮的中年男人单膝跪在吕不韦面前,指着黄河中那面一丈余高的石碑,不知在说些什么。

吕不韦对着身边人附耳说了几句,很快,一群人手持刀兵靠近那石碑,手中兵刃接连向石碑劈砍而去。

可不论他们如何劈砍,石碑始终纹丝不动,没有一点破损。

又有人抱来薪柴,以火焚之。

但大火足足烧了一日,石碑依然无恙,甚至一点烟熏的痕迹都没有。

见此,嬴政不由自语:“刀兵不破,火烧不侵,莫非这石碑竟是一件隐器?”

而这时,李斯忽然指着山下道:“王上您看,文信侯向那石碑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