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仓库外。

北风卷着雪花吹在沙袋上。

一只老鼠唧唧的叫着。

小湖北靠在沙袋后,手捧着一封家书。

看完喝了一口洋酒。

战争的残酷就在于此。

它能让13岁的少年。

一转眼就长大成人。

小湖北逃了。

对撤桥的那些战士而言,小湖北逃走了。

他选择留下来,掩护更多的人。

仓库内。

齐家铭眼里泪光闪烁,对众人敬礼。

仓库闸门缓缓打开。

他轻声说着。

像是嘱咐,又像是某种祈祷。

“兄弟们,来生再见。”

敢死队,以牺牲为荣。

他们不怕死,可没人不想活。

齐家铭对面。

战士们低语,声音逐渐嘹亮。

“来生再见……”

“来生再见!”

这是告别,还是祝愿。

或许都不是,又或者是,信念呢?

留守下来的战士们。

缠着带血的绷带。

有的脑袋受了伤。

有的是胳膊被炸断了。

他们能做的,就只是留下来,牵制敌人的火力。

期盼和战友来生再见。

齐家铭眼神缓缓扫过每一个人的脸。

眼角的泪滑落。

他轻声说道。“走了。”

他转身,走的义无反顾。

战士们缓缓跟上。

羊拐发狠的抽了一口烟。

在沙包堆中站起,提枪跟上。

小湖北躲在仓库外围的工事内。

左右环顾,看战友们都出来。

抓起枪迈出战壕。

风雪依旧。

仓库外漆黑。

他们分开两队。缓缓走向黑夜。

……

苏昼写到这里,这些战士的结局很明确。

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本来他们是没有时间的。

或者说,他们本来在历史的尘埃中。

是苏昼,将他们塑造成有血有肉的人。

在故事里。

他们成了人。

他们本来应该是不朽的。

可既然成了人,就一定会死。

于是,他们去送死了。

死不可怕。

有杀生以成仁,无求生以害仁。

只要能让看故事的人记住,他们就长生……永远不死。

苏昼思及至此。

敲出一行字。

【人物小传:齐家铭】

【我叫齐家铭。】

【鲁东】

【1913民国一年生人。】

【家父是皮影匠,手艺人。】

【家中兄弟三人,我是老二。】

【父亲颇为严厉,唯一的愿望是将他的手艺传承下来光耀门楣。】

【自幼年记事起,便跟随父兄赶集。】

【皮影匠不同于别的手艺。】

【做皮影的人不光要会做,还要会唱,不光要会唱还要会卖。】

【唱皮影赚不了许多,卖出去一张皮影却可以换来一家人三天的口粮。】

【只是可惜,我们兄弟三人都不喜欢这门手艺。】

【不喜欢这门手艺不是说觉得唱皮影卑贱不被人尊重,而是我们各自有了喜欢的事情。】

【大哥喜欢画画,想来也是从小耳濡目染,大哥的画非常传神。】

【但他不是画山画水,也不画人物花鸟,他画的是门神。想来更是耳濡目染了。】

【老三不喜欢画画,倒不是因为画画和画皮影有些相似,是因为他的心思不在于此。】

【他想学拉二胡,三弟的嗓子不好,我们赶集所在的镇子上,皮影摊的隔壁,便是一个算命的瞎子。不算命时,也拉二胡。】

【他便是因此喜欢上了二胡。】

【如果不打仗,大哥应该是个很好的画匠,弟弟也能成为一个很好的乐师。】

【我13岁时。这天晚上,赶大集回来的父亲把我们兄弟三人叫到饭桌前。】

【一边吃着饭,一边说起了事情。】

【一个唱皮影的人家,吃的也就是粗茶淡饭。】

【这一天,罕见的有了一只鸡。】

【大哥和弟弟抢鸡腿。】

【父亲抽了口烟锅,在鞋底上“噔噔”磕下烧尽的烟丝。】

【我看出父亲好像要交代什么,于是并没有着急吃饭。】

【老二,你怎么不吃?】

【我咽了一口唾沫,手在膝盖上擦了擦。】

【爹,你先吃。】

【都听着。】

【大哥和三弟停下来,看着父亲。】

【父亲续上烟锅。咱们家就是平头老百姓。爹没什么本事,就靠这一门手艺也养活了一家子人。】

【只是还想要再好,就难了。】

【县里。最近新来的县长办新学。要自带干粮学费。】

【我想着,你们兄弟三个。也能去上上学。】

……

【老三当时年幼。】

【父亲又想让大哥留下来继承他的手艺。】

【上学这个差事,就落到了我的头上。】

【临行前,父亲嘱托过我。】

【老二,你们都是一奶同胞的兄弟,以后出息了,不要忘记相互帮衬。】

【我想,父亲当时已经看出来我和其他孩子不一样。】

【我聪明,又忠厚。这样的人,就算没学他的皮影,也肯定不会饿死。】

【我也确实争气。】

【学了8年,就考上了国立高等师范大学。】

【此时,我已决心从军。】

【而我两个兄弟,皆已经参加了战斗。】

【我回家,同父亲商议。】

【父亲指着牌位,“手艺人家,这点本事还是有的,你的我也做好了,去吧。”】

【如果有没打仗,我应该是个老师,也许还有可能去教育部任职。】

【可是,我读了那么多书。】

【我知道了,1914年在我刚一岁的时候,小日子就侵占了鲁东。】

【我知道了,在他们眼里我们不过是他们圈养的牲口。】

【甚至连牲口都不如。】

【我知道了1919的巴黎和会。】

【知道了太多,就不想念书了。】

【国家,还是我们的国家吗?】

【山河破碎,我的兄弟都已经去了战场。我又岂能苟且。】

【难道以后,要教倭寇的孩子读书吗?】

【我调配到黄埔,在长达三年的学习中,我成了一名合格的战士。】

【终于能够参战。】

【跟随部队的长官,和我一样,也是师范大学辍学的。】

【和我一样,也是贫苦家庭出来的孩子。】

【因为他,我时常想起自己的家。】

【哥哥和弟弟早已经牺牲。】

【我随身之物,也只有一张皮影而已。】

【如果不打仗,我的孩子应该已经会说话了。】

【他应该还能会听皮影。】

【他大伯画的皮影惟妙惟肖,他大伯除了会画皮影还会画门神。

【拉弦的是他三伯。】

【他爹给人家教书。赚来的钱,给家里买烧鸡吃。】

【他爷爷,唱皮影。】

【要是不打仗,就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