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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明二下的蒙汗药足让他睡个一天一夜。

彼时他醒来……再到吴州禀报给谢容,她也早就绕路逃的远了。

这一路也果真顺利,从江宁途径过大大小小许多个城县,谢容都没有追来,想来他逃犯的身份,出了吴州也不能大张旗鼓的找人,亦或察觉被欺骗后怒的不再管她去向,总归这些都有利于她。

锦宁几人未急着落脚。

她们手里不缺银子,纸扎店虽只开了半年多,但其中利润很大,主要是接那些富贵人家的丧活,价由她开,只求办的一个风光体面,锦宁捞了不少钱,当然对些普通人家她不会这么坑的,若是有贫苦人家她还会贴钱帮人下葬,良心大大的好。

三人先在各处游玩了一段时间,从炎夏到凋零的秋,转眼两三个月过去,眼看天冷了,她们才商量着在一座温度适宜的小镇上暂居了下来。

小镇偏僻宁静,乐得安稳舒适,锦宁重操就业,又开了家纸扎铺子,她也学着做这古代殉葬用的物件,什么纸人纸马金银纸锭金元宝寿衣她都会做,不过这边入了冬也不算冷,死人量不多,收入一般,但够她们三人用的。

“江娘子,在忙呢?”

妇人张氏来了店里,手里拎着个食盒,打开来放到桌上:“我昨个去山里挖了些野菜,一早拌着米粉蒸好淋了猪油蒜汁,给你送来尝尝!”

锦宁放下手中活计,连忙请人坐下。

她与张氏并不算熟,只打过两次照面,不过这镇子不大,附近的邻居都比较热心肠,她们刚搬来时周围人对她们都很照顾。

锦宁:“谢谢婶子,闻着就香,肯定好吃。”

张氏笑道:“你们喜欢吃就行,野菜反正不要钱,下回我再去山里多挖点。”

锦宁倒来了热茶,张氏饮着茶,暗暗拿眼打量她。

锦宁察觉她的目光,也未戳破,静静等她说话。

果然,没多会,张氏闲聊似的打听她:“江娘子那么年轻漂亮,看着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怎么会愿意做起这死人生意,就不怕避讳吗?”

“人总有一死,什么避不避讳的,我倒因为做出来的纸扎能陪着亡人离开而觉得满足,不过说到底,就是为了讨口饭嘛。”

张氏点点头:“我看你年龄不大,身边就那两个姐妹,你应该还没婚配吧?”

锦宁这下听出她来意了。

“婶子,不瞒你说,我成过亲了。”

张氏不大相信:“真的?那怎么不见你家男人?”

锦宁叹了声:“他病死了。”

“我来这镇上就是为了远离那伤心地,余生和姐妹们在这宁静的小镇上过下去。”

张氏恍然,看她的眼神不免带了怜悯:“竟是这样……娘子节哀。”

这么年轻就当了寡妇,好生可怜。

锦宁难过垂眸,拿帕子蹭了蹭眼角不存在的泪。

张氏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娘子别伤心,都怪我这嘴,勾起了娘子的伤心事。可日子总要过下去啊,一个姑娘家家的在这世道不容易,娘子还是要为自己的以后做打算。婶子给你说实话吧,你有福气,我这次过来是咱们镇上有名的大地主赵家托我来打听的,赵家公子瞧上娘子你了,想娶你进门呢!”

“赵家?”锦宁有印象。

前不久,这镇上的一个老地主死了,据说这地主家光田地就有好几百亩,那叫一个有钱,所以那趟活她赚了人家不少钱。

“对,就是那过世老地主家的二儿子,那公子长得一表人才,和娘子是郎才女貌,只要你愿意,我这就去说道说道,那公子对娘子是一见痴心,想来就算你嫁过人他也不嫌弃的!”

“……”

“那我也实话说了吧,”锦宁端正神色道,“婶子,我夫君病死之后,我也相看过不少男人,可到最后他们都莫名横死,坊间都传我是个克夫命。”

“后来我就去寺庙那里看了相,佛子说我身边跟着人,就是我那病死的夫君!”

“他执念太深,死了也不投胎就跟着我,我那几个准备成婚的男人都是被他害死的,他不放我自由,要我给他守身!你说,我这可不就算是克夫命?”

“娘嘞……”张氏听罢浑身一凉,不由往锦宁空荡荡的身侧看了看。

锦宁又气又无奈:“婶子,你说我还怎么敢嫁人再祸害无辜的人,不过想着他在身边,是鬼是人都祸害不了我,也就大胆做了这死人的生意。”

“这这这,这倒是真的……行了,你就当婶子今天没来吧,我得赶紧回去了。”

“哎,不吃个饭再走?”

张氏哪敢多待,慌不迭推脱地走了。

锦宁目送她离开,抿嘴笑了。

很好。

相信不出两日,全镇的人都会知道她身上跟着个鬼夫君,没人再给她说亲了。

清净。

日子就这么到了除夕,街上店铺都挂上了红灯笼。

外面不时传来爆竹声。

小镇地处江南,直到除夕夜也没见下过雪。

湘玉趴在窗口往外瞧,叹了口气道:“长安每年入了冬便会下雪的。”

锦宁说:“想看雪简单啊,下回我们去北边过年。”

“好啊!”湘玉雀跃一下,又直直摇头,坐下来帮着包饺子,“算了算了,下雪的地方太冷了,还是江南好。”

锦宁捏了个漂亮的月牙饺子,闲聊道:“又过一年,又长一岁,湘玉十一,世上正常男人还是很多的,像我这样不幸的概率很小,反正咱们有钱,你们俩可有想过招个好夫婿?”

湘玉脸一红,没想到她突然说这个:“什么呀,我对臭男人可没兴趣。”

十一说:“我也没兴趣。”

湘玉哼笑:“还说我们呢,世上这么多好郎君,你怎么不找了?我可听说了,你把人张婶子吓得都不敢来我们这了,就怕和你说亲的事被你的‘鬼夫君’报复,再好的男人都被你吓跑了。”

锦宁笑了笑,没说什么。

她想,她是灵魂穿到这个时代,巧的是她们模样长得一样。或许有一天她死了,灵魂会回去的。

除夕过后,天气渐暖。

日子过的很快,算算她离开江宁已有小半年,日子过的很是闲适安稳。

这日她和湘玉一同上街去买零嘴,忽地感觉有些不适,好像有几道视线一直在盯着她,她一回头,路边行人各走各的,又瞧不出什么异常。

错觉吗?

锦宁心中突突地跳,她对这方面比较敏感,怀里常备着遮脸的面纱,戴上面纱后那种被窥视感才减轻了些。

买了零嘴后,两人拐去市场准备买些肉和菜。

市场大街前门口,聚着不少人。小镇没有官府,买卖市场是人流最多的地方,因此上头有什么事告示都贴在市场大街这里。

“这女的是谁啊,竟值黄金百两?”

“定是个无恶不作的大罪犯,不然怎值这么高的悬赏金。”

“罪犯?这图画的这么漂亮,看着也年龄不大,不像啊。”

“我怎么看着有些眼熟。”

“……”

锦宁听到了围着告示的那些人中,有张婶的声音。

湘玉察觉到身边人的异常:“怎么了?你手冰凉,还在发抖。”

锦宁摇了摇头,颤声道:“那边贴的告示,你去远远瞧上一眼,图上画的可是我。”

“我去看看。”

锦宁背过身,站在不打眼的角落,双手死死绞着。

不可能的,不可能,这么偏僻的一个小镇,谢韫怎么可能突然找到这里?

都一年多了。

他真真的身居高位,手握权势,想要什么没有,应当淡忘了她才对。

“姐姐,”湘玉回来,脸色大乱,“我看着,图上就是你。”

“是,是郎君找来了……”

那边张婶从围观人群中退了出来,看着某处若有所思的样子。

锦宁颤颤地呼出一口气来,强自镇定下,握紧湘玉的手,往家里走。

十一得知后,冷静道:“镇上未设官衙也没有城门,就算是有人认出了你也要再赶去县城通报,官府的人来回也要时间,我们现在绕小道离开,来得及的。”

几人简单收拾了东西就走。

十一在前,刚打开门,正撞上街口迎面走来一队官兵。她立即关上了门:“从后门走!”

锦宁与湘玉拉着手,慌忙从后门走。

她脚下还一个踉跄,差些绊倒。

锦宁大恨。

都出来一年多了,这种情况她还是这么胆小害怕,废物!有什么怕的,大不了被捉了由他折磨身心泄恨,最多直接死翘翘,说不准直接魂回现代了!

三人从后门走。

可还未跑出几步远,就被两侧涌来的官兵夹攻在内。

十一将她护在身后,眼光凌厉,便是要上前搏杀出一条路来。

锦宁抓住她的衣袖:“人太多了,你带着我们两个累赘逃不掉的。”

十一侧目看了她一眼,眸光微闪,收了手。

为首的将士,手里拿着画像,死死盯着锦宁厉声道:“把面纱摘下来!”

锦宁摘下面纱。

将士打开画像,目光从她面上每一处锐利扫过,比对后,将画像扔给了身后的官兵,吩咐道:“谢大人在来的路上,先将夫人请回县衙,这期间须严加看管,不得出差错。”

锦宁浑身的血这下彻底凉了下去。

她还以为真的淡忘了谢韫,这一刻,他的模样在她脑海里愈发清晰刻骨,却不再是那个温柔模样,他是噩梦里愈发加固残忍可怕的具象词,令她不堪一击的瑟瑟发抖。

官兵上前来,捆住十一的手。

锦宁猛地出声:“谢韫找的是我,把她们放了,我主动跟你们走。”

“否则,我会让你们出差错。”

官兵有所迟疑。

湘玉立即抱住了锦宁。“不管怎么样,我都要和你在一起。”

锦宁只好推了推十一,急道:“你快走,我不能连累你。”

十一没作声,忽地踹开来捆她的官兵,其下官兵立即拔剑,还是被她逃了去。

锦宁松了口气,认命地闭了闭眼,被官兵捆手‘请’上了马。

十一隐在墙角,看着被官兵带走的二人。

她目露复杂,跃身离开原地,在道上同明二碰面。

“你可真是做奸细的好苗子。”明二由衷夸赞了句。

十一不耐地撇他,冷道:“将军如此和谢韫那般小人有何区别,他明知阿宁最怕什么。”

“嘘,”明二让她噤声,“这话可不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