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图南打算回去休息,接到家里的来电。
靳琦让他回一趟轻音一带,有要事要说。
一个小时后,他回到家。
靳琦的要事就是田杏。
“她自幼丧父丧母,心思比寻常人敏感,搬出轻音一带让她觉得被曲家抛弃了。”
“她眉毛被江宴剃了一边,躲在卧室不敢出门,整日以泪洗面。”
“我肉眼看着她一点点瘦下来,颓靡不振……”
曲图南不想管田杏的事,出于对长辈的礼貌听了一会,再也忍不住打断。
“所以您到底想做什么?”
“杏杏她很可怜,我想让她搬回轻音一带。”
“是你的主意,还是田杏的主意?”
“这个不重要,事情过去这么久,想来江宴已经消气,他素来敬重你,你劝他,他会听你的话。”
曲图南孝顺不迂腐,有主见不说,心很硬。
各界心悦诚服敬一句“曲总”,是他靠实力与魄力赢得的。
“我不会那么做,您死了这条心。”
他身着名贵定制西装坐在沙发上,腕表折射出低调奢华的寒芒,长腿交叠,宛若树上休憩的猎豹。
“她可怜,我们就要不断地迁就她?我们欠了她什么?”
“说些难听的话,是我们害她家破人亡?而您当年为了将她捞回来,让曲家以身涉险,有想过我们?”
“从小到大,我们兄妹三人,从没利用家里的关系走捷径进学府。”
“田杏出国读名校,是用钱砸出来的。”
靳琦脸色有些挂不住:“杏杏平日表现真的很优秀,都有成绩为证,只是面试时太紧张。”
曲图南都懒得去争辩这些小事。
他以前从未多嘴说过田杏一句不是,平日见面的态度还算温和。
如今亲弟弟的利益被侵犯,他绝不会让步。
兄弟姐妹团结也是家族长久繁荣的基石。
“只要她一哭,您总会利用曲靳两家的一切资源帮她达成目的,哪里可怜?”
“您想对她好,您就去做,家里没人阻拦,您别道德绑架别人。”
“江宴为了追回唐禧,连命都敢不要,如今上赶着去当赘婿,备受各种排挤刁难,足以见得他的决心,如果他回家发现被母亲背刺,会是什么感受?”
“受排挤刁难?我不知道这些。”
靳琦又要心疼了,她再强大,也会有心酸时刻。
“你们兄妹三人有事从来不跟我说,什么都闷在心里,要我去发现,我能一天二十四小时盯着?盯紧了你们又不高兴,还不让我管。”
田杏令她体会到了做母亲被需要的价值。
曲图南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
靳琦是位值得敬佩的商界女强人,却不是合格的母亲。
哦,对于田杏,她是合格的。
曲图南放下把玩的玻璃杯,准备上楼休息。
“妈,不要再做让江宴伤心的事,你想与他母子离心吗?”
最后一句话,宛若一座泰山,压在靳琦胸膛,呼吸紊乱。
*
晶城接连下了两天雪,万物堆砌厚厚一层白衣,天地一色,皑皑又纯净。
唐禧接了几单押花活,忙完后待在聚春景。
练练扬琴、看看书、尝试做新款鲜花饼和果干。
日子如春日绵绵细雨,滋润心田。
这天她睡到自然醒,吃完饭来兴致,在门外堆了个醉酒造型的雪人。
雪人面颊酡红,戴着红色围巾,手里插着个空酒瓶。
地上也散落着四个空酒瓶。
阿稻跃起身子往前跳,唐禧提前预判,推了它一把。
“阿稻!你要是敢搞破坏,这周别想吃零食。”
这句话很有效果。
阿稻跑到台阶上方,自娱自乐滑下来,跟液体流动般,玩得不亦乐乎。
唐禧灵感一现,又在雪人旁边做了一条狗。
一雪人一狗,唐禧堆得气喘吁吁,但眉眼都是满意之色。
她独自欣赏了许久,又拍了些照片发朋友圈。
曲江宴加班回到聚春景,已经过了夜晚九点,万籁俱静。
6号门外有点新变化。
他打开车窗,阔而上翘的眼角微挑,眼里迸出细碎的光。
吃完晚饭,他独自一人出来,脱掉手袜,摸了摸醉酒雪人的腮红,顺手将它掉落的耳朵补齐。
他插兜站立凝视许久,在旁边忙活起来,堆了个一米五多的医生雪人。
弄到凌晨一点多,在康宿的提醒下,打着哈欠回屋睡觉。
要不是明日还要上班,他是要调得更精致完美。
翌日天晴。
唐禧早起出门去公司开会,看到门口的医生雪人。
它面向着醉酒雪人,双手合拢捧着雪团做的爱心。
爱心还被红酒染成了红色,寒风吹了一夜,空中早已难寻那股酒香。
医生雪人还戴着一条金瓜黄围巾。
唐禧记得前年冬天,曲江宴戴着这条围巾在公司楼下等她下班。
繁华大道人来人往,都穿着低调灰暗的职业装。
独独他,穿着打扮潮流明亮,犹如冬日一块灼红的煤炭。
见她从大厦出来,曲江宴立马迎上来,将她捞进自己的大衣里,紧紧裹住。
滚烫的体温传递到她四肢八骸中。
男人喉间溢出轻笑,如鸣佩环,浪里浪荡没个正经。
“今天天冷,哥哥带你去吃牛肉煲,驱寒暖胃。”
“一直盯着我做什么?不认得了?还是想亲一下?”
唐禧桃花眼溜溜转了圈,见没什么人注意这边,穿着高跟鞋再踮脚也踮不到多高。
只能亲到脖子。
可恶!浪漫氛围都没了!
她气咻咻:“你吃什么长这么高的?”
“吃饭呗,我不挑食。”
曲江宴被亲得心痒难耐,将副驾车门打开,催促她进去,转身进了驾驶座。
外表普通的车,内部宽敞奢华。
曲江宴将她抱到大腿上:“亲吧,想怎么亲都行。”
唐禧觉得这个姿势新奇,私下偶尔也大胆热情。
果断捧着他俊脸,偏头亲他下唇,吮果冻般。
淡淡的青苹果香与荔枝香相融,难以分离。
曲江宴就爱看她主动热情,目光渐渐迷离。
舌尖相碰那一刻,他再也无法假正经,反被动为主动,扣紧她后颈有规律得揉捏。
“禧禧。”
她的名字,就是他的兴奋剂。
男人用力拍了下她翘臀,拍得她面红耳赤,埋在他颈窝处。
过了会,车子驶出去。
往外延伸,是两人留下的四串脚印。
大雪最后埋葬了那些脚印,也埋葬了那些悲欢离合。
唐禧心口仿佛漏风,转身走到10号铁门口:“康宿。”
康宿跑过来开门:“唐小姐早好,您是来找老板吗?”
这还是唐禧分手后第一次主动上门!
老板见了能乐晕!
“我家门口多了个雪人,你知道是谁堆的?”
大多数女生喜欢浪漫,康宿并不隐瞒:“老板堆的。”
“麻烦你转告他,想堆雪人就在自家门口堆,我希望今日下班前,他能清理干净我家门口多余的雪人。”
用不着转告了。
曲江宴正好从屋里出来,听到了唐禧的话。
——多余的。
好像在说雪人,又好像在说自己。
希垂过来,提醒唐禧再不去公司就会迟到。
唐禧看了曲江宴一眼,上了车。
车子扬长而去。
从聚春景到单位,三十多分钟的距离,曲江宴全程没说话,恍若游神。
下车前,他吩咐一件事。
康宿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给桥姐打了个电话。
晚上七点多。
唐禧从公司回来,今天财务那边汇报工作,说好多甲方拖着尾款逾期不汇款。
客气催尾款,甲方不搭理;逼得太急,又会惹甲方生气。
唐禧有点烦。
大部分有钱人都是人精,给定金多爽快,尾款就有多拖延。
哪怕兜里有钱,也要拖个没完没了,要十万跟割他们的肉一般。
拖就算了,还要给你画饼,教育你一顿,希望你对他感恩戴德。
财务提这件事,自然是没办法了,只能让唐禧这个老板出面催。
这少不了应酬喝酒。
唐禧下车打开铁门,刚要上车意识不对劲。
她在门口转了圈。
她昨晚堆的雪人和狗不见了!
被搬到了10号院子里。
曲江宴比她早下班,洗完澡出来得到桥姐的通报,扬起笑往铁门走去。
是他的嗲嗲禧。
“曲江宴你给我出来!”
唐禧在门外控诉,身着粉色大衣,狐狸毛衣领裹着白腻明艳的脸蛋。
像只被偷了粮食气得跺脚的兔子。
“不要脸的强盗!光天化日之下偷人家的雪人!”
“你给我滚出来!”
“天杀的坏东西!”
唐禧骨相属于秾艳系,因穿着打扮太素,显得像朵纯白茉莉。
她已经很久没见曲江宴那么欠扁的无辜笑容。
“禧禧,是你让我清理你门口的雪人。”
装!
再继续装!
“我说的是多余的雪人!”
“那可能是我听岔了,毕竟当时隔得太远,”曲江宴将铁门打开,“别生气啊,我让康宿帮你把雪人搬回去,一会就能解决的事。”
康宿背对着他,默默翻了白眼。
造孽!我是你们的避.孕.套吗?
唐禧瘪着嘴,像头倔强的小牛,大有一副“你敢碰我,我就一头撞死你”的架势。
还在生气呢!
曲江宴有点变态,有时候很喜欢看唐禧炸毛的可爱模样。
他热络又好说话:“禧禧,这边厨房煲了羊肉汤,进来一起吃好吗?”
“我想不出跟你吃羊肉汤的理由。”
你以为曲江宴会说些肉麻情话?大错特错!
“你肾阳虚,冬日手脚冰凉夜尿多,还经常喊腰膝酸软,你多喝点羊肉汤,晚上能一觉睡到天亮。”
康宿听到一半就跑了。
老板现在跟唐小姐说的话,真的很有老夫老妻日常生活既视感!
唐禧耳根灼热:“闭嘴!你才肾阳虚!”
“男女都有可能会肾虚,这没什么好丢人了。咱们选择食补,早晚会调理好。”
糟糕!刚才中计了!
曲江宴故意激自己跟他说话!
唐禧吐出一口浊气,扬起一抹假笑:“你口臭,舌苔还厚。”
说完,仰头大摇大摆离开。
曲江宴差点上当,很快想到前阵子上心理分析师的课。
周老师教他如何破解唐禧的毒舌。
——不要延展不利于自己的话题,要开启利己话题,抢占主动权。
“禧禧,你刚才骂我时,鼻子嘴巴一直喷出雾气,像烧开的可爱水壶。”
唐禧折回来一头撞在曲江宴胸口。
曲江宴目瞪口呆,抓着她胳膊往雪地里倒去。
唐禧气岔,开始爆捶身上的人。
冬天隔着厚衣料,以她的力量很难打到肉,更是火大。
“我是水壶,你就是尿桶!你个尿桶尿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