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奕宁和叶渡清一道回衙门,奕宁也通音律,为了缓和下关系,不动声色地引出几个有关琴技的话题,便也和叶渡清聊开了。到衙门口,就见严以琛和陆骁在那站着,两人都抱胸看着门内的情况。
奕宁瞧见陆骁果真提前回来了,翻个白眼就要往里走,却被他拉住。
“干什么?”奕宁瞪他。
陆骁没松手,一只手抓着他胳膊,另一只手指着衙门里的人。奕宁和叶渡清往里看,就见几个衙役蹲在地上,学鸭子走路,另一个衙役拿一根木棍,赶鸭子。
“啊?”两人傻眼了。严以琛笑嘻嘻招手让他们跟上,“往里走,还有更精彩的,拭目以待,拭目以待啊。”
几人往仵作房走,一路上看见虚空写字的,跟树聊天的和在地上游泳的人,真是丰富多彩引人流连。
“还有个疯的在这呢。”严以琛指着仵作房。
林寺丞这会儿干嘛呢?几人一踏进仵作房,就看见一片狼藉,瓶子瓷罐子什么倒了一地,林鹭满头大汗地把一个罐子从桌子上拿起来,在半空松手,任由瓶子摔到地上,随后着急地念叨:“把翅膀打开啊,怎么你也不会飞啊?什么?你说你要疼死了?我看看…”
“这是怎么了?”叶渡清凑到林鹭眼前去,蹲在那看他摔罐子。
严以琛绕过地上一堆东西,去拽林鹭,“不知道啊,我刚回来就这样了,集体神经了?”
奕宁查看了仵作房里的东西,发现一堆已经熄灭的炭火,上面有些烧过的红黑色粉末,拿起来观察。“大概是林寺丞用那红草做实验的副作用,我们当时都不在场,所以没受影响。”
“那怎么让他们恢复正常呢?”叶渡清看严以琛拦不住林鹭,就伸手点了他穴位,这样他就不再动作。
陆骁刚才出去了,这时提了一大桶冷水回来,挥手让他们让开,把冷水自林鹭头上浇下。林鹭明显就是一激灵,眼神貌似清明了些。严以琛看这有效果,和陆骁一道出去打水,又浇了两桶在林鹭身上,这回他清醒的差不多了。
叶渡清解了他穴位,林鹭就软下来,坐到地上,拿手揉额头。
“老林呐,咋回事?怎么都犯神经了?”严以琛看他清醒了,就问。
林鹭还有点晕乎,啧了一声说:“草率了,本该想到这红草的功效。我把干制后的红草点燃了,吸入一些烟气之后,突然听见桌子上的东西会说话,说要飞,飞不起来砸地上还喊疼…真是…”
严以琛乐不可支,让林鹭歇会儿,他们去把那些还疯着的人都泼醒。费征雁也没能幸免,在一堆小石头前面打着滚扭来扭去,被几人浇成落汤鸡。
知道了怎么回事后,大理寺卿揪着林小鸟的脸皮扯呀扯,“你小子,就不能小心点?老夫的一世英名啊!”林鹭本人也挺尴尬,挤了挤外袍上的水。
等大家都换好衣服,奕宁让李熊说说锗族寨子的情况。
已探明的消息总结如下:
第一,寨子由一个族长和一个大巫师领导,大巫师手下有五位放蛊女,族长领导若干装配武器的壮年男性。
第二,锗族人以种稻和打猎为生,自给自足,很少与外界接触。
第三,影卫们在暗中看到了巫师组织的奇怪仪式,仪式上巫师点燃红草,众人在篝火边歌唱舞蹈,嘴里念着奇怪的话语,状态游离癫狂。
“和我想的一样。”林鹭说,“这红草有致幻作用的,吸入后就那样了。”
严以琛不忘打趣他,“那样了,这下大家可是深有体会。”林鹭白了他一眼。
宇文奕宁说:“我看过些西南民族志,这些西南民族并不信仰原一神,而是向各种自然之神献上祭品。有时他们会燃烧特殊的草药,使自己的灵魂与神明链接,从而达到解惑的目的,看来这红草就是被尊为神圣之物的媒介。”
“锗族人很抵触其他民族的人接触红草,朱家和其他庄园主却大肆种植。”叶渡清想到刚赤陶时发生的事。
“说不定红草就是从锗族人那搞过来的,悄悄大量种植作为烟的原材料。”严以琛说。
陆骁点头,觉得有道理。
费征雁问:“没有和杀祭有关的信息?”
李熊一摊手,“就目前来看,没有。我们听不懂锗族话,在暗中监视他们的时候只能靠猜。”
“嗯,好吧,既然迷烟的销售渠道已经断了,下一步还是把重心放回杀祭上。”费征雁点头道。
严以琛提议说:“大人,不如派一部分人去探查那白色粉末的源头,我们去到事发现场做些调查。”
陆骁开口说:“我去事发之地。”
奕宁说:“我也去。”
费征雁知道拦不住这两位,“你们爱去就去吧,老夫留下来镇守后方,你们有消息要及时传递,知道吗?”
几人点头答应,分别回去收拾东西,准备在明天清晨出发。
林鹭有些放心不下太守的病情,太守虽然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但就是迟迟不见醒转,林鹭给他家人留下一些药,嘱咐了几句。
时间还早,但叶渡清昏睡的时辰已然临近。他把白胡子老头教的一套说辞拿出来,对严以琛说自己现阶段内力不稳,时不时要闭门练功,整个晚上都不能受打扰。
严以琛没觉得他内力哪里有问题,但也没怀疑,觉得大概是天一老人这一脉的武学有其特点吧。叶渡清回房后把门闸上,临昏睡前心里多少有些愧疚,撒过一个谎之后,总需要更多的谎言来填补裂隙。
费征雁看他们都去休息了,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起身回房,感觉自己比在帝都还疲惫。
文簿梁奇一直在旁边立着,见大理寺卿离开,熄了房中的灯,在黑暗的掩饰下从边门出去。
他走了一炷香远,在一间茅草屋前停下。茅草屋里点了一盏油灯,忽明忽灭间可见屋内绰绰人影。那些人影听见动静,举灯出来见到梁奇,昏黄灯下,是朱彬与赤陶其他大庄园主的面孔。
“大人的命令来了。”梁奇阴笑一声,“明日他们出发去死人坑,你们今夜在沿途布下轰天雷,不要让他们活着回来了,知道吗?”
庄园主们窃窃私语了一阵,朱彬上前一步,问:“朝廷要是秋后问责,我们怎么办?”
梁奇似乎很自信,“没有人会问起,赤陶山上怎么会有轰天雷呢?明明就是连日大雨,冲得山石垮塌,将大理寺的一众人压死了。”
末了,他又加了一句:“大理寺让我们的生意不好做,还要不要接着挣钱,你们自己看。”
众庄园主沉默了半晌,各自提着灯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