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日的风吹日晒让陈启已经有些麻木,只能每日假装睡觉去图书馆看些杂书打发时间。
自从第二日陆子野离开,陈启就再也没见过他的面。今日天空中飘起了雪花,同时也让陈启再次见到了这陆子野。
“怎么样,这一路可算习惯?”
陆子野的话语里不无嘲讽,但陈启根本不接他的话,反口问道。
“京师到了没?”
陆子野不禁莞尔,笑着说:“不愧是年轻人,心气儿高。下车吧,前边就是了。”
陆子野让人打开囚车的门,又递给陈启一套崭新的衣袍。
“怎么,怕你身后那贵人见了我这副模样怪罪于你?”
陈启直接接过衣袍,嘴里却不饶他,这一路上他想了很久,很是怀疑自己这一路的囚车是陆子野自作主张,为的就是折辱他陈启,以报陈启屠灭齐国三百校尉之仇。
“不错,我身后的人确实让我以礼待你,不过本将军就是对你心有厌恶,你大可以去告发我,本将军根本不在乎。”
陆子野倒也坦诚,直言不讳地告诉陈启他的厌恶。
陈启嘴角一撇,倒也不再说什么,告发之事他自然不会做,已经成了俘虏还讲什么人权。
大大方方的换上新衣袍,在陆子野亲兵的带领下坐上了一辆制作考究的马车,缓缓向北驶去。
应该是军队不能再接近京师,陆子野只带了几十亲兵和陈启一起往前继续进发。
雪越下越大,到最后陈启都能听到雪花落到马车棚顶的簌簌声。打开小窗,陈启向外看去,没有陈国遍地的树,有的是沃野千里的土地,一望尽头都是白茫茫一片。
“京师到了,还请陈大人下车,步行入城!”
马车忽然停下,接着车外就传来了陆子野亲兵的声音。
陈启还以为陆子野又要羞辱于他,却没想到下车之后,陆子野也下了马,看样子也是要步行入城。
“怎么?看你的模样好像很吃惊?”
陆子野笑了笑,丝毫不在意地抖了抖身上积下的雪花。
陈启摇了摇头:“只是没想到,堂堂陆大将军,到了城门也要下马。”
“就知道你要这么说。”陆子野没有半分意外的表情,似乎早就猜到陈启的疑惑,“这里是大齐,可不是陈国那种小地方,听说陈国甚至有人敢在京城大街纵马,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在我大齐,皇家威严不可侵犯,京师各部,除非公务在身,不得城中骑马。”
陈启注意到陆子野在说道皇家威严时呼吸陡然粗重,眼睛里也迸发出不正常的狂热,但都一闪即逝。
没有再说什么,一行人徒步向前走去,远处是一座雄城盘踞。
齐国位于北方,民风剽悍,建筑城池也多是粗犷。
齐国京师更是如此,城墙所用青石并非像陈国一般打磨平整,外表面虽狰狞粗糙却也不易攀爬。近城门足有三丈多,整个城池面积也别陈国京城打上不少,城墙上是紫红色的干涸血迹,倒是有些类似青州府城,但杀戮之气更甚,配上这满天白雪,让人不禁有些不寒而栗。
陈启有些不敢相信,一国之都城,何来如此浓厚的血腥气?
如果说陈国京城是一条雍容的金龙,威严而正气凌然。那么齐国京师就是一头史前巨鳄,它狰狞可怖,强大却浑身散发出邪异。
直到进了城,陈启这才从思考中回过神来,打量起四周。
百姓还是那些百姓,只是穿着打扮都已是北方模样,毡帽棉衣,路边的小摊里热气涌出让落下的雪花儿打着旋儿就融化了。
陆子野没有停留,带着陈启径直走向了角落里的一栋小院。
“这段时间先在这儿住下吧,只要不出京师,随便你逛。”
陆子野扔下一袋碎银子,转身就要走。
“你就不怕我跑了?”
陈启拿起银子掂了掂,觉得大概能够支持自己生活很长时间。
“只要你能,只要你敢。”
陆子野不屑地一笑,随手关上门,便不再留下,离开了此处。
陈启自然不敢轻易逃走,他一进城就发现自己被人盯上了,还不止一个,陈启能够发现的就有五个。
既来之则安之,既然逃不掉,就看看如何在这里生活下去吧,只是不知道玉娘在家里怎么样了,若是听到自己被抓走的消息,恐怕一时难以接受。
………
青州府城,陈启的威武伯府中,刘二叔在大堂里走来走去,是不是发出叹息的声音。
牛温则坐在一旁,耷拉着脑袋,满脸的羞愧。
杨彦峰唐玉麟许此生张扬四人,没有听从家里的安排,此时也已经返回了青州。
刘二婶带着郎中从后宅出来,刘二叔赶忙上去问道:“怎么样,娃儿没事吧?”
这老郎中正是当日陈家村的司尧乾,到青州府城进药材,结果半路碰到到处找郎中的刘二叔,被“扛”了回来……
“没事儿,只是有些惊吓过度,老夫替她开几味药喝上两天就好了。”
司尧乾摆了摆手,却没给刘二叔好脸色。这夯东西,每次都粗鲁的要命,要不是医者仁心,他还真不想治。
“谢谢,谢谢!”
刘二叔不管司尧乾的态度如何,终于放下心来。
玉娘在听到陈启被齐国掳了去后就昏了过去,如今已经好几天了,中间虽然也醒过几次,但也很快就昏睡起来。
“好了,去药店抓药,每日一副,早晚各煎一碗。”
司尧乾写下方子后也不禁幽幽一叹,这年轻人,命苦啊。
此时房内玉娘已经醒了过来,小如小青见少夫人醒了过来,不禁喜极而泣,连忙上前扶她起来。
“小如小青,我饿了。”
“好好好,马上端上来。”
小如惊喜地叫道,在她看来,少夫人想吃饭了,这就是好转的迹象。
“小青,扶我起来吧。”
玉娘的声音平静的有些不正常,但态度异常坚决。
这让原本还想让她躺下休息的小青没敢说出口,不得不扶她起来。
热粥很快端来,这些早就准备好了,就等玉娘醒过来。
玉娘坐在桌边,也顾不得烫,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吃着吃着眼泪就簌簌流了下来,流进碗里,又喝进肚里。
眼泪的滋味是多变的,玉娘记得陈启说过,喜悦的泪是单纯的咸,悲伤的泪才是锥心的苦。
而此刻,玉娘觉得自己的泪是烫的,滚烫滚烫,烫的她皮开肉绽,烫的她心如刀绞……
我的相公,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