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永福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了一眼身旁的叶云,意思很明显,是嫌他碍事。
还没等王尘说什么,叶云已经看明白了,他装作想起什么似的突道:“少将军,我还有点事,先出去一下。”
王尘目视叶云走出营门,这才重新开口问道“陈总兵现在可以告知所为何事了吗?”
陈永福眼神闪烁,终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咬咬牙说道:“贵军不能在朱家寨扎营,还是连夜离开吧……”
王尘心中冷笑一声,立刻明白了陈永福并不是专程来找自己的,而是因为大同军挡在了他们面前,让他们不好掘堤了。
“陈总兵,这是为什么,你看这大雨刚刚停,道路泥泞难走,我军骑兵的那些马,拖都拖不走啊……”王尘故意诉苦。
陈永福额头上青筋直冒,这个王尘怎么就那么不上道呢?只得提醒他道:“往前十余里,有一处地方叫作马家口的地方,那里地势稍高,你们要不去那吧。”
“马家口?”王尘一听这个名,心中突然一动,这个地方似乎在哪听过呀,马家口,朱家寨……
“糟糕!”王尘这下也不装了,立即大声叫道:“来人!”
话音刚落,叶云便从营帐外冲了进来,他哪里是有事?一直都守在门口没有离开过。
“少将军,有何吩咐?”言毕,叶云还不怀好意的盯了陈永福一眼。
陈永福也懵了,愣在原地不知王尘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带人速去马家口,天黑之前必须赶到!”王尘下达了严令,此时离天黑最多还有一个时辰,全是烂泥路,赶十几里地可并不轻松。
陈永福以为王尘听了劝,准备移营了,连忙又说道:“王总兵,也不用如此着急……”
“能不着急吗?去迟了,贼兵就要掘堤了!”王尘怒气冲冲地叫道。
“贼兵也要掘堤?”陈永福惊呆了,一时都忘了自己也有着同样的目的,不经意间脱口而出。
“咋了?陈总兵为何要用一个‘也’字?”王尘明知故问,一脸震惊的问道。
“哎……”陈永福长叹一声,心知王尘肯定是瞒不住了,他连贼兵的动向都知道,岂会不知道自己在这里的目的?
“陈总兵,你也不用唉声叹气,应该庆幸在这里遇到了我们大同军!”王尘也不再假装,选择了直接摊牌。
“王总兵都猜到了?”掘堤之策也是三天前他和高名衡刚刚鼓捣出来的,且十分隐秘,知道的人不多,消息走漏的可能几乎为零,所以王尘能够知晓,唯一的解释只能是“猜”了。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陈总兵,开封府周边即使不算上贼兵,军民也不下三四十万,你们的这一个决定,可知将有多少人会因此丧命?多少人流离失所?”
“不掘堤,那我们该怎么办?王将军你告诉我,现在城内粮草已尽,饥民已经寻同类而食,不管掘不掘堤,你觉得那些人都能活下来吗?”陈永福痛心疾首的反问道。
“能!为何不能?官府不能活人,朝廷不能活人,谁说我王尘就不能活人?”王尘此时已经重新穿好干净鞋子,他站起身来,浑身上下好似都散发着耀眼的王霸之气。
陈永福像是看傻子一般看向王尘:“王总兵,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天下穷苦之人何止千万,你能都救了?”
“为何不能?”王尘霸气反问。
这一下倒是问的陈永福哑口无言了,是呀,为何不能呢,当初太祖造反时,不也打着拯救苍生的旗号吗?
“行了,我也没时间在这和你进行口舌之争,开封城里,抚台大人都已经安排妥当,今晚这个堤肯定是掘定了!”
陈永福只当抬出高名衡的名头,王尘就一定会妥协了,毕竟他只是区区一介武官。
然而出身现代的王尘,他脑瓜中从来就没有以文压武这一回事,此时嘿嘿一笑只道:“抚台大人?就是首辅大人来了,也没用,我军不让还是不让!”
“王总兵,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陈永福怒了,这个王尘再怎么优秀,也不过才二十岁左右的年纪,和他的儿子差不多,说话的口气也未免太大了一些吧。
“你怕是不知道我和首辅大人所打的赌吧?”王尘轻蔑一笑。
陈永福当然听说过,只是刚才一时记不起来了,经王尘一提醒才恍然,这家伙确实是连首辅也不会给面子呀!
“再说了,你们能想到水淹七军之计,人家贼兵就不能想到?”王尘这时语气稍缓了一些。
“知道又如何?只要比他们早一点掘开黄河,我们就赢了!”陈永福仍然有点冥顽不灵。
“但是,贼兵已经去马家口了,你以为他们只是去转一圈吗?”
听到王尘的话,陈永福心中不禁一颤,如果这是真的,那他们再掘堤又有何意义呢?
“你怎么会如此笃定?不会又是猜的吧?”但陈永福自然是不肯轻信王尘之言的。
“是真是假,你等会就知,贼兵这会儿恐怕已经都逃到了高处,你们今晚若是掘堤淹城,必定是伤敌一百,自损一千的大昏招!”王尘越说越激动。
陈永福沉默了,他内心深处是赞成王尘说法的,如果贼兵果真也有此打算,水淹之计必败。
左右就是再等一会儿,陈永福心道王尘才刚来开封,怎么可能会对贼兵的行动了如指掌?如果等不到结果,他再去掘堤也更有底气一些。
“咻……!”
然而离叶云领命离营才过了半个时辰,远处的往马家口方向便看到一朵红色的烟火直冲云霄!
这是示警的信号,王尘脸上终于是松了一口气,幸好陈永福提醒了一句,不然就真将这个事给忘了。
历史上,除了官兵去掘了黄河,贼兵同样也做了这个事,两家一起将黄河大堤给挖开了,才导致了惨绝人寰的大悲剧发生。
而这会儿,陈永福脸上却是满满的不可思议,这个王尘莫非真会未卜先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