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上窗帘,于泽看着满地的狼藉,深感疲倦。
明天再收拾吧。
他心想。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外面走廊有很多人经过在吵吵嚷嚷。
都是赶着宿舍落锁之前回来的学生。
于泽烦躁,正准备去把虚掩的房门关上。
没想到下一秒,房门被重重推开。
于泽感觉到一阵凌厉的风扑面而来。
他抬眸,看向突然出现的姜尧,脸上表情都来不及收起。
怔愣道:“姜尧?你不是……”
话音戛然而止,于泽不自觉往后退了几步,一脸惊恐。
“你怎么回来了?”
姜尧没有回答,喘着粗气,进门后轻轻关上房门。
坚定的眼神在看到于泽的那一刻瞬间软化。
他眉心一揪,语气神态活像被情夫抛弃的寡妇。
一脸委屈:“鲤鲤,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如果张扬此刻还在这里,肯定会指着姜尧的鼻子问:“你谁?赶紧从我兄弟身上下来。”
于泽也是满脸震惊。
虽说他早就知道这人其实并不如表面看上去那么的成熟稳重。
但姜尧总会在他觉得已经足够了解时,刷新下限。
于泽扶额:“我没有……”
姜尧趁机靠近,一把把人抱住,像个寻求安慰的大猫。
“那你回来了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为什么刚刚在楼下对我爱搭不理的?为什么这段时间一直不回我消息?”
“我走了你也不知道挽留一下。”
姜寡夫哀天怨地,不顾于泽挣扎把人搂的更紧了。
还要抓着于泽的手往自己腰上放,迫使他也要抱着自己。
“你就是不想要我了。是不是还在怪我那天释放信息素伤害了你,那你打我好不好,打到出完气为止,我绝不还手。”
于泽:“……”
对于姜尧的无赖行为他深感无力。
整个人被迫埋在姜尧肩窝,于泽动弹不得,只能抬手把人顺着毛摸了一遍。
然后嗓音凉凉地在他耳边道:“你先放开我,还有,别学季南鸥说话。”
姜尧:“……”
两分钟过后,姜尧安分地坐在了椅子上。
于泽从衣柜里翻出来一条裤子,随手扔给了他。
“赶紧穿上,大冷天你就这么舍不得你的短裤?”
姜尧接过裤子,看了眼自己露在外面的小腿。
解释了一句:“从屋里走的急。”
他低头埋进布料里嗅了一下。
嗯,鲤鲤的味道。
然后一脸满意地拿着裤子,进了浴室。
于泽看向从里面关上的浴室门,灯光把姜尧的身影映射在磨砂玻璃上,模糊不清。
你还是来了……
于泽脸上复杂的神色表现出他挣扎不安的内心。
他清楚的知道,姜尧跟自己有着高契合匹配度这件事,让他彻底没有了安全感。
他们之间的天平似乎产生了倾斜。
于泽感觉自己现在就像站到了高空铁丝上,左边是鸿沟,右边是深海。
原本身上还绑着固定的绳索,他以为自己可以安全渡过去。可现在绳索没了,掀起的巨浪能让他深陷其中。
有些事情看似更有把握,可自己再也做不到全身而退。
这把刀忽然之间变成了双刃剑。
他握着它杀人的同时,还要担心它会不会反过来刺伤自己。
于泽的目光落在虚空的地方,漫无目的地游荡着。
但这一切都是自己选择的不是吗?
或许更早之前,能一刀杀死自己的软肋就已经被自己亲手交付出去了。
舅舅现在的行为也是多此一举。
因为他的想法早就改变了。
虽然还是对Alpha不抱好感,可姜尧是Alpha,所以他愿意接受姜尧的一切。
也只接受姜尧的一切。
等于泽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站到了浴室门前。
隔着磨砂玻璃,他能清晰勾勒出姜尧的脸,颈,肩,还有宽阔的后背。
于泽缓缓抬起手,轻轻点在姜尧的影子上。
可下一秒,浴室的灯光熄灭了。
姜尧的身影一瞬间消失在磨砂玻璃后的黑暗中,再也看不见。
于泽没来由的心慌起来,他想挽留般手掌整个儿贴了上去,却触到一手冰凉。
“鲤鲤?”
与之相反。
姜尧换完裤子,关灯准备出去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门口站着的于泽。
先前因为浴室灯更亮,他并没有察觉。
这会儿他身处黑暗,外面的光反而能透过磨砂玻璃照进来,也照出于泽消瘦的身影。
鬼使神差的,姜尧并没有选择立马打开浴室门。
他看了那道熟悉的身影良久,手掌印到和于泽同一个位置上。
隔着玻璃,似乎也感受到了那人的体温。
他问:“在想什么?”
听到姜尧的声音,却看不见他。
于泽忽然难过的有些想哭,就像今天刚在楼下见到他的那一刻,也是这样忍不住。
只是他现在不用在脸上强装平淡了。
“姜尧……”
于泽的声音里,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
姜尧温柔回应,像是在鼓励他说话:“嗯,我在的。”
“这几天,你过的好吗?”
“……不太好。你呢?”
“我也不太好。”
于泽把脸贴上玻璃,仿佛陷入了某段回忆里,他喃喃道:
“前几天,我好像又死了一遍。”
听到这儿,姜尧忽然紧紧握住门把手,力道大的仿佛下一秒就能把它掰碎。
刚刚在楼梯间,温叔叔也说……
他双目瞬间通红,喉结慢慢地滚动了一圈,嗓子干涩,有什么堵在那里,让他说不出话。
于泽这个时候再次开口。
他的声音听上去很平静,像在叙述着什么故事。
“我死过很多遍了,就像一个破烂的布娃娃,东一片,西一片……”
姜尧强忍着想立马冲出去的冲动,压抑着喉间哽咽,用笑着的语气说:
“没关系,你忘了尧哥很会拼东西吗?什么尧哥都能给你拼好……”
于泽靠着玻璃摇头,带着孩童般的茫然。
“可是丢的太多,很多原本好看的布料我都找不到了。只剩下一些……丑恶的,不堪的,卑鄙的。”
“我没办法,我想站起来,我只能把它们都缝在我的腿上。”
一滴泪无声地落在姜尧的手臂上,他的额头抵着磨砂玻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