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潇然缓缓坐下来,抱着膝盖,眼神中是无边的寂寥,呆呆望着土堆,轻声说:“罗峰啊罗峰,我原以为你是最窝囊的,除了听你母亲的话,什么都不敢做,如今看来,原来你才是最疯的那一个,瞧瞧你都做了些什么?你真应该叫罗疯子才对。你让老葛今后怎么一个人活下去啊?你让我怎么面对啊……”
泪划过脸颊,带着无尽的悲痛。
宁潇然这才回想到过去几天罗峰对自己的叮嘱,分明就是交代后事的模样。
怪不得他说要将心中的爱意尽快说出口,原来他是在后悔没有机会和葛天一相守,就要阴阳两隔了。
原来他早就决定为爱赴死。
再想想曾经的那些日子,葛天一和罗峰居然有这样的猫腻?
两个都对草药感兴趣的人,这算是惺惺相惜吗?
想着想着,宁潇然突然苦笑说:“整天阴沉着一张脸,没想到你还会去爱一个人,一出手就是豁出自己的命,疯子……啊……现在想来为什么老葛会奋不顾身去救你,原来是这样?你们两个居然瞒着我相爱?我也真是个猪脑子。你们两个坏蛋,一个死了,一个昏迷,让我怎么办?”
他说着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又红了眼眶,泪一滴一滴地落下,在祭奠着逝去的亲人。
“你是高尚了!”宁潇然突然眼泪一抹,一股怒火上涌,厉声道,“留下我来收拾烂摊子吗?黄土一埋你就没事了是吧?你就不能提前告诉我?好让我有个心理准备?和北境郡主成亲?亏你想的出来!时时刻刻都想把自己包装成一个坏人是吗?这样你会比较安心是吗?你这个混蛋……”
宁潇然就这么在这里坐了许久,哭哭笑笑跟罗峰聊着天,时不时还骂他两句,就好像之前推着轮椅和他并肩坐在湖边时一样。
一想到那时候自己还对他发脾气,宁潇然就恨不得给自己两拳!
孤独的身影坐在小土堆前,微风吹过,本就显瘦的身影更显单薄。
这一刻,宁潇然感到无边的孤寂,他多么希望百里子钦能在身边,葛天一能在身边,姑姑能在身边,大黑也能在身边。
告诉他,他不是孤单一个人。
直到太阳再次升起,元叔实在是不放心,来看宁潇然,看到他颜色憔悴,形容枯槁,比刚来那天看着还要可怜。
元叔站在宁潇然身边,张了几次嘴想要安慰,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问一句:“饿不饿?”
“我没事。”宁潇然双目无神轻声说,“葛天一怎么样了?”
元叔小心翼翼地回答说:“我师父正在给他调理,换血十分成功,假以时日便能醒来。”
听了这话,让宁潇然的心得到些许安慰,一手撑地摇摇晃晃站起来,语气平淡地说:“辛苦医仙了,元叔,我想回皇城。”
“回皇城?”元叔惊讶地打量着此刻的宁潇然说,“就你现在这样?我都担心你死在半路上!”
宁潇然摇摇头往山谷的方向走过去说:“我没事,既然老葛换血成功,他在此处休养,有你们在,我也放心,回皇城,我还有自己的事要做。”
他想要逃离这里,医仙谷太安静了,安静得可怕,他要回到热闹的皇城去,去体会人间烟火气,去证明自己不是孤身一人。
元叔跟在身后,生怕他晕过去,劝说道:“你先去好好睡一觉,再回去,也不迟,我送你出雪山。”
“不用了,我先去看看老葛,就准备动身。”宁潇然听不进去元叔的劝说,任由他在身后叽叽喳喳。
来到木屋里,宁潇然先对医仙行礼说:“晚辈拜见医仙,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只要医仙开口,晚辈定当竭尽全力!”
医仙正在给葛天一施针,听见这话,回头瞧见宁潇然这模样,问:“你这是要走?”
“是。”宁潇然直起身回答,“晚辈来看看葛天一的身体如何,打算回皇城去,完成晚辈应该做的事。”
医仙点点头,也没有要阻拦的意思,继续给葛天一施针,说:“换血很成功,毒素也清除干净,但是身体需要适应新的血液,醒过来还需要些时日,你不等了吗?”
“劳烦医仙照看了。”宁潇然上前一步看看床上依然脸缠绷带的葛天一,忍不住就想起罗峰。
“无妨,去吧。”
“多谢医仙。”宁潇然再次行礼后,便转身出去了。
等他出去,元叔欲言又止走上前去,犹豫着说:“师父……他……我……”
医仙回头看了一眼元叔这表情,继续低头施针说:“你也去吧。”
“啊?”元叔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师父这是什么意思。
医仙不紧不慢地说:“你放心不下宁潇然,也放心不下宁夏橙,索性与他一同前去,若是了结了心中情缘,再回医仙谷清心修炼医术,若是与她相伴红尘,那便不用回来了。”
“师父……”
医仙继续说:“当初医仙谷遭人入侵,你放下一切回来,虽然没帮上什么忙,但这情意,师父记在心里了,你自去吧,师父不怪你。”
元叔听了心头一阵感动,直挺挺跪下去磕了个响头说:“师父,徒儿只是想送宁潇然回去,等他安全抵达皇城,徒儿一定会回来的!”
医仙没有说话,始终一副淡淡的表情,她早就习惯了医仙谷的安静,如今有个病人让她每日有事可做,也就够了。
元叔再次叩头,转身离开了。
就这样,宁潇然和元叔一同启程。
路上,宁潇然叹口气无奈地说:“我真的没事,你不用跟着我。”
元叔倒是意气风发的模样说:“大侄子你就放心吧,我一定把你安全送回去!”
宁潇然瞟了一眼元叔说:“你是想把我安全送回去?还是想去见我姑姑?”
被戳穿心思的元叔面色闪过一瞬间的尴尬,又立刻恢复正常,挺起胸膛说:“好歹你也叫我一声叔叔!照顾晚辈应该的!不用谢!”
“没有要谢你……”
一路上元叔就像刚出山的猴子一样,对人世间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若不是宁潇然拉着,好几次都差点走丢。
两个人骑着马在路上驰骋,走走停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