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潇然颤抖的手轻轻牵起百里子钦的手,心中翻涌的酸楚快要把人吃掉。
他不知道该怎么去解决眼前的困境,怎么去保住其他人的性命,怎么去结束这荒唐的局面。
“阿钦……”宁潇然哽咽着轻声说,“快些醒来吧……”
一时间宁潇然看着百里子钦的感情复杂极了,像一个肚子里没墨水的文人般满腔的话却不知道怎么去描述,张口无言,落笔无端,只有翻涌的酸楚刺痛着胸口。
这天晚上,宁潇然一直在床边陪着百里子钦,他就坐在床边看着他,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
期间葛天一一直想找机会和宁潇然聊聊记忆的事情,可碍于姜馨儿还在这里,始终是说话不方便。
天快亮的时候,葛天一拍了拍宁潇然的肩膀说:“走吧,送你回去,你自己还是个病人呢。”
宁潇然没有反对,只是缓缓站起来,目光依依不舍地从百里子钦的脸上挪开。
他在床边站着想了会儿,转身对姜馨儿说:“谢谢你。”
“本宫是为了本宫自己的清白。”姜馨儿偏开头不想看,他们两个人之间互相说什么谢谢之类的话语,总之很奇怪。
可责备的话,姜馨儿看着宁潇然这憔悴模样,也是说不出口了。
葛天一带着宁潇然走进密道中,待黑暗吞噬周围,他走在前面问:“什么时候的事?”
“什么?”宁潇然听不明白。
葛天一边走边问:“恢复记忆,什么时候的事?”
宁潇然知道瞒不住,他也没打算隐瞒,黑暗中低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说:“就在得知百里子钦中毒性命垂危之后,如果我说我只想起来一部分,并没有完全恢复记忆,你信吗?”
“信。”葛天一毫不犹豫地说,“你我之间,没有不信的,都想起些什么了?”
这话听得宁潇然一阵感动,他少有的感觉心情轻松起来,想了想说:“小时候在青玄宫的事……不记得,就记起来和姑姑一起在皇城做生意那几年,还有去暗影堂那阵子,其他就……零零星星的画面,记不全。”
尤其是和百里子钦相关的记忆,最是模糊,怎么想也想不起来。
“看来,百里子钦中毒这件事对你带来了强烈的心痛。”葛天一抬手挠了挠头发问,“恢复记忆感觉如何?开心吗?”
宁潇然沉默摇了摇头。
他本以为自己找回过去的记忆会很开心,很幸福,心里不再空落落。
可事实完全相反,那些不完整的回忆片段给他带来了无尽的悲痛之感。
父母死了,姑姑死了,还有大黑,大黑也为他死了。
恢复记忆的过程就是重新接受一遍这些人永远离开的事实,再经历一遍那些过往。
痛,太痛了,痛到宁潇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沉默半晌,他回了句:“你说得对,有些事情忘了,反而是好事。”
这边两个人偷偷摸摸回梨落堂,那边书房大殿的门突然开了。
姜馨儿警惕地起身看过去,严阵以待,但在看到进来的人之后,先是惊讶,随后带着委屈小跑过去,扑跪在地上,带着哭腔说:“父亲!”
原来是姜馨儿的父亲姜丞相来了,他接到沐霞送过去的书信,就以最快的速度赶来皇宫。
姜丞相无比心疼地看着自己的女儿,托着她的手肘将人搀扶起来,上下打量着,关切地问:“外面那些人有没有怎么样你?近来可好啊?”
姜馨儿偏开头快速抹掉眼角的泪,搀扶着父亲坐在桌旁说:“父亲一路进来可还通常?有没有受人为难?父亲母亲可还好?宫里的事有没有波及到府上?”
“没有。”姜丞相摆摆手,急切地问,“馨儿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箭筒怎么会落在了你的手中?让你用了呢?”
“女儿也不知道……我们当时……”姜馨儿正要将把秋猎到现在的来龙去脉一一讲述清楚,却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抬眼看着面容苍老满目关切与担心的父亲,一颗心从疑惑到猜测,再到震惊。
姜馨儿自己心中的想法吓得站起来后退一步,不敢相信地看着父亲问:“什么叫……怎么会落在我的手中?原本……那箭筒是要在谁的手中啊?让谁用啊?”
她明明在营地的时候就下了死令,不允许将皇上中毒的细节传出去。
父亲怎么会知道箭上有毒?
又怎么会问一个这样的问题?
该不会……该不会这谋反的场面……
“不会的,不会的。”姜馨儿立刻摇头自我否定,不可能,父亲不可能和刺杀百里子钦的事情有关的,一定是自己太过紧绷胡思乱想来的!
可是父亲逐渐冷漠的眼神,却让姜馨儿没有办法再自欺欺人地否定自己了。
“父亲!”姜馨儿直挺挺地跪了下去,一滴泪随着下跪的动作砸在了地面上,她用膝盖挪到父亲面前,抬起头不死心地问,“这事情与父亲无关对不对?”
姜丞相却是偏开目光不敢看向女儿,无奈中夹杂着愤恨,握紧了拳头说:“为父没有办法看着你这么受人欺负!成为整个皇城的笑柄!”
当姜丞相第一次听到皇城中的流言蜚语时,他完全站在百里子钦这一边,努力去维护他,都是为了保护自己女儿的名声。
可流言不是空穴来风,都是真的!
那一瞬间姜丞相甚至有种提剑冲进皇宫直接杀了百里子钦的冲动!
他最宝贝的女儿,整个天下最尊贵的皇后,成了人人议论的笑柄!成了整个皇城最委屈的人!
他身为父亲却无能为力,他恨啊!
“你知不知道百姓如何议论你?”姜丞相眼尾泛红带着无尽的怒火,盯着姜馨儿咬紧后槽牙一字一句地说,“你知不知道你母亲因为这件事生了多久的病!你知不知道为父的心有多痛!冷落委屈我的女儿!弃她的名声于不顾!如今是他百里子钦咎由自取!他活该!他不配坐在龙椅上!这偷来抢来的皇位!他不配!”
姜丞相边嘶吼边用力将拳头砸在桌面上,手都疼了也丝毫不在意,只觉得这样完全不足以表达他心中的愤怒。
这声声嘶吼回荡在大殿中,敲打着姜馨儿的耳膜,久久不能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