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韶啪地一声搁下筷着,都不用母亲开口,冷着脸道:“大兄的意思是,我们兄弟几人都是外人了?照这样说来,我们是不是不该回来?大兄什么意思索性今日说个清楚,若当我们一家是外人,我们明日一早就搬出府去!”
这、这么就说要搬出府去了?
卫敞急得要打圆场,奈何嘴笨不会说话。
偏偏卫琼还在旁边一脸天真问道:“是要分家吗?”
气氛凝固一瞬。
卫平侯的脸上又红又白,显然有些挂不住。
这时,卫瑾柔声开口道:“三叔,阿耶不是那个意思,您回来,我们全家再高兴不过。都是骨肉至亲,哪有外人一说呢?”
看着明丽大气的大侄女,卫韶简直不能想象她从前在乡下过得是什么日子。
都是阿娘细心教养的功劳。
卫韶冷淡道:“阿希,三叔是心疼你。好不容易脱离苦海认祖归宗,在你阿耶心里恐怕还不如一个草菅人命的冒牌货。”
卫平侯涨红脸,怒道:“你胡说什么!”
大娘是他的亲生骨肉,他怎么可能不心疼女儿?
卫韶一点也不怕他,声音也拔高道:“我胡说?那大兄不妨说说你那句话究竟是何意!什么叫阿娘什么都往外说,在大兄心中,我们一家四口是外人?”
卫平侯道:“没有!”
卫韶继续追问:“那就是大兄有意偏袒卫祥,想要隐瞒他的身世,是也不是?”
卫平侯就跟破了口子的大鼓,一下子力气全无。
他低声道:“三郎,我没有那个意思,只是家丑不可外扬......”
顿了顿,剩下意思不言而喻。
卫平侯也是好面子的人。
卫瑾从前所受的苦就这样被卫启一句话道出,无异于明晃晃谴责卫平侯这个做父亲的不称职。
尽管他知道卫启并没有那个意思。
是他自己心虚。
他也知道,他......愧对女儿。
安阳郡主瞪了儿子一眼,这两个孩子,一个比一个放肆!嘴巴也没个把门的!
卫瑾只觉一颗心被泡在水中,酸酸涨涨的。
她低头掩饰泛红的眼眶,轻声道:“是我不好,还请阿耶和三叔不要为这点小事伤了一家人的和气。从前的事......都过去了。”
卫韶越发心疼大侄女了。
安阳郡主不好说大伯坏话,但心里却觉得他简直糊涂!
卫启和卫琼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闯祸,忙低下头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卫琼心生后悔。
她没有要针对长姊的意思。
她只是争习惯了......
阮筝终于开口,淡淡道:“都闹够了没有?”
卫韶率先认错,干脆利落道:“是儿子不好,不干阿希的事情。儿子冲动在先,不敬长兄在后,还请阿娘责罚。”
卫平侯尾随其后,闷声道:“儿子也有错......”
阮筝冷冷道:“你可没错,错的是我,将你的家丑外扬,甚至连大郎都心疼长姊!谁让我的阿希没有亲生父母疼爱?你扪心自问,阿希回家到现在,你和你那媳妇关心过孩子几次?”
卫平侯放下筷着,对阮筝弯腰低头。
“儿子该死。”
“我如今可不敢说你妻儿半点不好,免得又惹你不高兴。”阮筝记仇得很,淡淡道:“也不知道是真的觉得丢人,还是怕你那宝贝儿子的身世被三郎知道,他会惦记侯府爵位。”
这话就严重了。
卫敞夫妻吓得不敢说话。
卫韶和安阳郡主同时肃容噤声。
四个孩子纷纷垂眼,尤其是卫启,他是卫平侯府唯一的小郎君,此刻尴尬不已。
爵位是大房的东西,他和阿耶可没有想要的意思啊!
而卫平侯脸上的血色在刹那间褪了个一干二净。
他以头抢地,含泪道:“儿子发誓,绝没有那等小人心思!”
卫韶也跪坐着躬身道:“儿子也在这起誓,从前不会觊觎爵位,往后亦如此!”
他还不屑和大兄争抢。
毕竟,他能靠自己的本事坐稳豫州太守之位,换成卫平侯,恐怕到了豫州的第二日就被暗害了。
阮筝面色稍稍缓和,道:“起来吧。孩子都看着,你们也不怕闹笑话。”
安阳郡主挤出笑容,缓和气氛道:“都是一家人,三郎年轻气盛,顶撞大伯,我给大伯赔个不是。”
卫韶忽然问道:“听说大嫂身体抱恙许久,至今还未痊愈?”
好不容易一家子齐聚一堂,袁氏和卫祥依旧没有过来。
卫祥也就罢了。
一个孽障,能留在卫平侯府已经是他们最大的宽容,哪里还配坐在这里一同用食。
倒是袁氏,不论是身为妻子还是儿媳,都是不称职的。
卫韶看了安阳郡主一眼,后者立马笑起来,对卢氏道:“大嫂抱病修养,我们一家又在外头,这些日子一直都是二嫂操持家中琐事,又要侍奉阿家,着实是辛苦了。”
卫平侯面色尴尬,心中不痛快,偏偏卫韶夫妻说得又没错。
卢氏对两个妯娌一向敬畏,尤其是几年不见,安阳郡主如此客气,她连忙老实巴交道:“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更何况,阿家善解人意,体贴入微,说侍奉,其实根本不用我做什么。”
这是实话。
这天下恐怕没有比阮筝更好说话的大家了。
她一不磋磨儿媳,二又出手大气,凡是自己看得顺眼,从不吝啬好东西。
卢氏除了因为卫珍缠足的事情被大家呵斥过以外,其他时候都过得舒心极了。
一顿饭结束,除了卫平侯用得没滋没味,其他人都面带微笑。
安阳郡主看着卫瑾和卫珍姊妹二人,心念一动,主动道:“阿家若是不嫌吵闹,不如就让三娘也陪在您身边。这孩子从小顽皮,又不服管教,也就是在阿家面前还算老实一些。”
被说坏话,卫琼有点不高兴,但其实心里也想住在停月斋。
不为别的。
两个阿姊有的她也要有!
阮筝忍俊不禁,大方道:“成,让大郎也过来吧。人多热闹,几个孩子也有伴。”
龙凤胎今年也不过六岁,还没到注重男女之防的年纪。
安阳郡主自然不是那等不识好歹、以为婆母会跟自己抢孩子的人,笑道:“那就麻烦阿家了,还得是您才能降得住他们!”
天色不早了,阮筝也该休息了,便把人都打发走。
卫平侯看着两个弟弟夫妻恩爱携手离去,不禁神情落寞。
他也想和袁氏好好地过日子,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