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德殿。
高琛面无表情地听着内侍的禀报,他的表情看上去还算正常,但安王却觉得有些不对劲,小心翼翼道:“阿耶,魏王未免也太嚣张了。”
高琛没说话。
安王只好硬着头皮,替父亲打抱不平:“打了胜仗又怎么样?那本就是他职责所在。拖延了如此之久,耗费了无数粮草兵力,才勉强换来这样一个结果。阿耶宽宏大度,他却一再得寸进尺,甚至回京都不来拜见您。”
“简直是目中无人,可恶至极!”他说的义愤填膺,但高琛只是冷冷看他一眼。
“行了。”
安王闭上了嘴。
高琛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淡淡道:“魏王旧伤复发?”
内侍迟疑道:“魏王身边的人是这么说的,但......”他低下头,“奴婢被拦在外头,并未亲眼看见魏王的现状。”
安王心念一动,自告奋勇道:“阿耶,不如儿臣去一趟魏王府,探一探真假虚实。”
高琛无可无不可地颔首,虽然他觉得安王去了也没什么大用处,但是,总得表现一下他对这个皇叔的关心吧?
高琛嘲讽地扯了扯嘴角。
安王出宫以后,高琛便去了惊鸿殿。
他把安王世子送了过来,还未走进去,就听见了阮皇后的尖叫声。
“吵死了!阿颜,给我扔出去!”
“呀!呀!”高启翻了个身,趴在床榻上眼巴巴地看着阮皇后。
因为穿的十分厚实的缘故,导致双手双脚使不上力,就算他跟个小蜗牛似的挣扎着想要爬向阮皇后,费半天劲,也只是挪了不到一寸的距离。
阮皇后午睡醒来,看见自己的大床上出现这么一只东西,立马就知道是谁安排的了。
她恼火不已,凶神恶煞地盯着小孩。
“出去!”
高启被凶了一下,泫然欲泣,眼泪珠子吧哒吧哒往下掉。
颜女官忙道:“五娘,圣上的意思,想让你照看一会儿......”
阮皇后怒道:“这又不是我的亲孙子!我连自己亲生女儿都没怎么管过!”
她嘴上叫嚷得很凶,却没碰高启一下,甚至自己老大一个人抱着被衾缩到了角落。
“阿颜!你快把他抱走啊!”
“呀,呀,娘!”高启口齿不清地喊,把阮皇后当成了自己的母亲。
这声含糊的娘一出来,殿内顿时陷入一片寂静。
阮皇后都无语了,看傻子似的看着高启,“我才不是你娘。”
她生的貌美如花,倾国倾城,怎么可能有这么丑的儿子?!
高启眼角还挂着泪珠,边喊边爬向阮皇后,想要娘亲的抱抱,“呀呀,娘,呀,呀......”
阮皇后哼笑道:“林氏的孙子跟他儿子一样蠢笨,自己亲娘是谁都认不出来。”
颜女官知道五娘是故意这么说的,目的就是让高琛听见,她无奈道:“安王世子还未满周岁呢。”
七八个月大的孩子,怎么可能记得住母亲?
更何况,安王妃又不是一直都陪在儿子身边。
高琛进来时,正好看见妻子和孙子大眼瞪小眼的场景,他一时有些想笑,确实,阿镜连他们的女儿都没有抱过几次。
阮皇后看见他,眼中一闪而过怒气,不冷不热道:“圣上来的正好,安王世子正找你呢。”
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
高琛哑然失笑。
他摆了摆手,示意安王世子身边伺候的人上前抱走孩子。
高启嗯嗯啊啊,口齿不清喊了好几声娘,看着又是要哭的样子。
阮皇后别过脸。
她一点儿也不喜欢小孩。更别说这还是安王的儿子。
高琛走到床榻前,垂眸望着妻子,只见她抱着被衾,青丝垂落腰间,面颊莹润如玉,泛着睡醒不久的潮红,美艳而不可方物。
高琛比阮皇后大不了几岁,可他的鬓间已然生出些许白发。
阮皇后语气不善道:“圣上下回莫要把安王世子送过来了,臣妾笨手笨脚,照顾不好孩子。”
高琛叹了口气,若他有个嫡子,又何需把孙子养在宫中?
“阿镜。”高琛温声道,“你觉得二郎和三郎,谁更适合做太子?”
阮皇后一顿,这是高琛第一次在她面前表露出易储的意思。
阮皇后淡淡道:“后宫不得干政,臣妾不敢妄言。”
高琛却道:“我总要安顿好你和神光……”
“圣上!”阮皇后隐忍道,她一点儿也不想听高琛这般惺惺作态的话,“安王和太子都是圣上的骨肉,圣上应该比臣妾更了解他们才是。”
高琛沉默不语,好半天才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心里有数了。
阮皇后微微蹙眉,她半梦半醒间就被高启给吵醒了,发了一通脾气也没觉得清醒,反倒愈发精神萎靡。
高琛问道:“神光的嫁妆,可准备的差不多了?”
阮皇后掩唇打了个哈欠,轻轻“嗯”了一声,不大在意道:“小二的亲事办的仓促,也没有给她造公主府,神光虽然是我亲生的,但也不好相差太大,左右她嫁的也是阮家……”
这是不必大办的意思?
高琛打断道:“阿镜,神光是我们唯一的女儿,不管是下嫁哪家,朕都要让她风光出嫁。”
至于二皇女?
自从昏迷之后,高琛算是彻底看明白了这几个子女。
一个只知道贪图享乐、毫无孝心的女儿,还不如早早打发她嫁人。
相比之下,神光公主日日看望、甚至守在床榻边的孝顺之举,令高琛欣慰不已。
帝王是不会觉得自己有错的,错的都是旁人。就算他亏欠女儿颇多,那也是林贵妃蛊惑他的缘故,要不然,他从前怎么会做出宁愿陪二皇女过生辰,也不去看望生病的神光公主的事情?
阮皇后扯嘴一笑,淡淡道:“如此,那是再好不过了。”
风光大嫁?
有本事,你拿整个大魏做陪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