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王看着安王,只觉得他一个劲怒斥的模样像极了跳梁小丑。
这样的认知令怀王心头畅快不已。
他给安王为奴多年,终于有朝一日,可以把安王踩在脚底下,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怀王脸上挂着胸有成竹的笑容,似轻蔑看了安王一眼,道:“你急什么?我只是说安王世子不是安王妃所生,又没说那不是你的儿子。”
哦!原来不是被戴绿帽子啊!
——这是大家的第一反应。
紧接着,已经有聪明人反应过来,猜出了其中的秘密。
这下,落在卫平侯身上的目光纷纷散开,改挪到了给事中邵光脸上。
给事中邵光,高琛的心腹,也是安王的老丈人。
他倒是沉得住气,一句话都没说。
怀王继续对高琛道:“圣上!臣告发安王以庶充嫡,混淆皇家血脉,实乃欺君之罪!”
一个妾生子,庶出的血脉,怎么能当皇太孙?!
怀王说完这话,似乎都已经看见安王的下场。
他心中畅快不已。
原本告发的事情不该由怀王来做,毕竟这算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安王败露,高琛动怒是肯定的,但难保不会迁怒在怀王头上。
依卢中书(卫珍)的意思,最好是找别人来揭发安王的所作所为。但仔细想了一圈,其实还是怀王更合适。高琛迁怒他,但总不会要他的性命,若是换了旁人,指不定话没说完,就被拖下去了。
况且,出于私心,怀王也想亲自揭发安王!
这个场景他在梦里想了无数次,终于!在今日可以狠狠把安王的脸面踩在脚底下!
他定要他永世不得翻身!
大臣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安王的心机也太深了。”
也有人能理解安王的做法。
“俗话说得好,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反正都是自己的血脉,又不是自己给自己戴绿帽子。
大不了事成之后,局面稳定,再找个由头把“皇太孙”的人选给换了。
怀王听着周遭的低语,精神一振,还想要继续说话时,高琛寒芒般的目光直射过来。
出乎意料的。
高琛似乎并未动怒,而是冷冷看着怀王道:“老四,朕以为你早已幡然醒悟,改过自新。没想到,你还是如此功利阴暗!”
“你别以为朕不知道你的狼子野心!”
他重重一拍桌案,发出砰的一声。
整个朝堂静了下来。
怀王不可置信地看着父亲,安王则是惊喜交加,他没想到,父亲如此信任他……
怀王以为是高琛没看见证据,他急急忙忙道:“阿耶!圣上!我有人证!我可以证明——”
“你还要丢人现眼到什么时候?”高琛阴冷的声音从上头传来,紧接着,不容怀王反应,便命令道:“来人,把怀王带下去,好好醒醒脑子!朕看他是嫉妒兄长嫉妒疯了!”
心胸狭隘、嫉妒疯魔的字眼落下,怀王是彻底傻了。
他怔怔地看着上头的父亲,不明白……他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要这样偏袒安王!
就因为他是他最疼爱的孩子吗?
疼爱到,安王做错事情,父亲也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不知道?!甚至还替他粉饰太平!
多年来的不甘终于爆发,他被拖下去,大喊着:“我不服!凭什么!父亲凭什么?!”
同样是你的儿子,做不到一视同仁就算了,为什么不能对他稍微宽容一点?哪怕只是一点点!
怀王的怒吼声被一块布给堵住。
很快,朝堂恢复了安静。
有人颤颤巍巍提议道:“圣上,皇家血脉,不容混淆啊。”
也有不少人想要高琛彻查安王世子的身份。
然而,高琛只冷冷道:“怀王污蔑之词,尔等也听信吗?”
“下朝罢。”
大臣们只能眼睁睁看着高琛离开。
安王犹豫片刻,想跟上前去解释,又怕父亲还在气头上,正好这时内侍赶过来,低声道:“殿下,圣上请您过去。”
安王如蒙大赦般松了口气,他就知道父亲还是维护他的——
啪!
一记狠狠的耳光甩在安王脸上。
高琛的面色完全不复上朝时的平静,就像是阴沉昏暗的天,被撕开了一个角,露出了电闪雷鸣的狰狞恐怖。
他死死地盯着跪在地上的安王,一字一句、从牙齿里挤出来:“谁给你的胆子,敢骗朕?”
被欺瞒愚弄的愤怒,盖过了一切。
安王这才知道,阿耶不是不生气,而是不想让此事影响到皇室颜面,所以刚才隐忍了下来。
安王膝行至高琛面前,哭着道:“阿耶,阿耶我知道错了,我只是一时糊涂……”
一时糊涂?
你是惦记着皇位吧!
高琛冷笑一声,又给他一耳光!
他已经下令派人去查高启的身世,顺带把怀王身边的人也查了一遍。
高琛都不知道安王干了这事儿,怀王又是从何得知?
说这背后没有人操控,高琛半点不信!
他厌恶地看了安王一眼,胸口气血翻涌,甚至有一种往上冲的感觉。
高琛一阵眩晕,紧紧握住了桌案的边角。
安王的哭声痛苦又压抑,不仅没让高琛心软半分,反而像是刀割麻绳一样,一点点磨着高琛的神经。
他深吸着气,胸口起伏不断。
“滚——你给朕,滚出去。”
安王颤颤巍巍抬起头,只见高琛面色狰狞,眼球中密密麻麻的红血丝。
安王吓了一跳,抱着父亲大腿的手也跟着松了下来。
内侍扶了安王一把。
免得他手脚发软,站都站不起来。
更别提走出去了。
高琛盯着安王的背影,喃喃道:“孽障,孽障!”
一个个都盯着他的皇位!
这时一阵哭声传来。
乳母抱着高启求见,“启禀圣上,小世子哭着闹着要见您。”
其实不是。
因为高启嘴里喊的是“阿娘”。
许是因为阮皇后容色姝丽的缘故,他对阮皇后印象最深,还一度将她认成了自己的母亲。
“阿娘、阿娘。”他小声哭着,换做以往,高琛早就把孙子抱到怀里了。
但现在……
高琛冷冷扫了一眼高启,他是自己被儿子愚弄的证据!
说喜爱,高琛却十分膈应。
但厌恶,又有些说不过去。
高琛只觉一阵脑热,气血全都涌上来,顷刻间,喉间便尝到了一股腥甜。
“哇”的一声。
服侍的宫人面露恐惧之色,“圣上!”
高琛吐血了。
临昏迷前,还看了安王世子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