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母。”卫珍漱口之后,方才开口道,“有关于怀王的事情,孙女想将计划改动,您看看是不是可行。”
一般像这种时候,卫敞夫妻是插不上半句话的,卫平侯说的也不多,他眼馋老三的孙女很久了,反正也没自己的事儿,他起身往外走,正好和女儿促进促进感情。
卫敞和卢氏不敢走,也不想走,他们怔怔地看着卫珍,她神情平静,有条不紊地说着朝政,这明明应该是男人做的事情。
卫珍脸上没有野心,也没有欲望,她说起自己的计划,就像是吃饭喝水一样简单平静。
卫敞这个当爹的没什么存在感,反倒是卫韶和侄女相处颇多,对彼此也有些了解。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句句都在点子上。
“珠珠,你的意思是,怀王已经没有什么价值了?”安阳郡主在一旁听着,有点听懂了,但还是没明白卫珍想做什么。
高琛中风是所有人都没意料到的,计划被打乱后,卫珍便立马和卫瑾商量了,现在就是需要长辈拿个主意,也给他们定定心。
卫珍道:“我原本想着,让怀王暴毙在怀王府,不论真相如何,至少如今的圣上不会去细究,而只会怀疑安王。”
只有把安王逼的狗急跳墙,高琛才会对这个一直以来疼爱愧疚的儿子狠下心来。
至于怀王要怎么死。
这还不简单吗?沈莹在怀王府待的时间也够久了,卫珍每个月都会让人给她送去解药,下一次送解药的时候,带上点其他的,一定可以让怀王死得其所。
卫韶下意识抚须,然而手一摸下巴,忽然想起来自己已经把胡须给刮了,摸了个寂寞。
好在没人关注他,卫韶咳了一声,道:“你这想法倒是不错,但是,还有顺王呢。”
用怀王的死除去安王,岂不是给了顺王捡漏的机会。
“三叔放心,顺王只想离开平京。”卫珍道。
“你们找过他了?”说话的是阮筝。她一开口,卫珍就做好了准备。
“神光公主亲自去找了顺王,她许诺到时候送顺王去封地。”
卫韶皱眉,这听着怎么一点儿也不靠谱的样子?一旦怀王和安王先后出局,那么高琛就只剩下顺王一个儿子,高琛和朝臣们再不情愿,也只能选择他了。
在那种情况下,顺王真的愿意放弃唾手可得的皇位吗?
卫珍道:“他愿意的。”
她知道,三叔作为男人,尤其是一个有野心、想往上爬的男人,是很难理解顺王那种只想混吃等死的、平平凡凡度过一生的心理。
可事实就是如此。
顺王也不怕离开平京,去了封地会日子不好过。
再不好过,也是衣食无忧,有人伺候。不会比小时候还要窘迫了。
卫韶有些不赞同,但没有说什么。
“防人之心不可无。”阮筝道,说出了卫韶的心里话。
卫韶立马点头,严肃着脸道:“珠珠,就算现在顺王无心皇位,那以后呢?只要他活着,他就是一个威胁。”
无能的皇子和厉害的皇女,朝臣们几乎不会犹豫就选择前者。
重男轻女自古有之。
穷到只剩一间茅草屋的人家为了儿子能娶上媳妇,都能把女儿贱卖出去,更不要说有钱的人家。
有钱的不会只生一个女儿,就算生育能力不行,只有女儿,那么他们宁愿把偌大家产留给侄子,也不会说让女儿继承。
阮筝不紧不慢抿了口茶,道:“告诉神光,顺王若是心甘情愿绝嗣,别说去封地,就是待在平京,也不是不可以。”
卫敞和卫韶兄弟俩露出复杂的表情。
绝嗣……
对男人来说可以说是巨大打击了。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阿娘不开口则已,开口便是一针见血!
卫韶当机立断道:“阿娘说的对。”只要顺王没有生育能力,朝臣们才不会把希望放在他身上。
卫珍想了想,点头答应。
其实还有另外一条路,就是让顺王假死脱身,隐姓埋名,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但这未必没有隐患。
阮筝又道:“怀王那,不必你亲自动手,想个办法,让高琛召怀王入宫就是了。”
卫韶几人还没听明白,卫珍顿了顿,道:“大母的意思,推动安王逼宫?”
让安王,当着高琛的面杀了怀王?!
卫韶听懂了阮筝祖孙未尽话语的含义,心脏蓦地骤停一瞬。
好家伙,真是好家伙!
这还不得把高琛给活活气死?
卫韶眼中流露出一丝幸灾乐祸。
其实平心而论,高琛对他还不错,也算是心腹重臣了,但是……再怎么心腹,也不影响高琛想要打压士族的心。
卫韶是典型的士族子弟,他所处的圈子,好友同僚,无一不是世家出身。
所以从某种程度来说,卫韶很难共情庶族。
他知道自己令人嫉妒,可那又怎么样?他一不偷二不抢,所得到的一切,都是祖辈的积累,父母的努力。他要做的就是和兄长们维持好这份家业,让他们的后代继续过这样的日子。
高琛想打压士族、扶持自己的势力,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看清看清形势。
这种情况下,除非他是千古一帝,有着和地位所匹配的能力魄力,大刀阔斧进行改变,且保证有一定的成效。
否则,没有那本事,士族子弟凭什么背弃家族,一心一意地效忠于他?
卫韶这样想着,就听见了外头传来的阿婵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