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清澜坐在床边的圆凳子,替他掖了掖被角:“睿儿,你感觉怎么样?”
欧阳睿一开口,说出的话就带上了哭腔:“澜姐姐,我……我头好疼。”
他的目光在屋里来回巡视,最后落在长史公子头上,指着他:“澜姐姐,就是他故意推我的,他还骂我是贱民!”
长史公子被惹怒,骂道:“你这个贱民,让你跟本公子玩是抬举你!”
屋里瞬间静可闻针。
胡氏这下子是真的快哭出来了,连忙捂着他的嘴:“夫人,童言无忌……”
连她自己底气都不足。
徐清澜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摸了摸他的头,勾唇一笑,一巴掌把他扇倒在地。
嘴角微微一翘,锐利的眸光似要将他刺穿:“贱民?你知不知道你这句话会让你死得很惨?”
胡氏急得抹泪:“夫人,他犯了错,您要罚就罚我吧,他才十岁。”
醒黛看徐清澜脸色不好,连忙站出来说道:“十岁?我们家小公子才九岁,就拿尊老爱幼来说,不知道你家公子可否做到了爱幼?”
胡氏脸色难看,徐清澜也就罢了,好歹是太子身边的人,连来漳州治水都要带在身边,可见地位非同一般。
可这个丫鬟……
胡氏上下打量,一个丫鬟,她还是能拿捏的。
“我们主子说话,你一个奴才插什么嘴?”
徐清澜不耐烦了,直接喊人:“商九呢?让他进来把他们送回长史府,顺便好好跟长史说说他们干的好事。”
进屋的是一个陌生的侍卫,和商九打扮相似,他介绍自己道:“属下商七,商九和殿下出去了,良媛可还有别的吩咐?”
别的?
徐清澜眼前一亮,指了指那两人,玩味地笑着:“以牙还牙吧,打一顿,送回长史府。”
解决了长史夫人和长史公子之后,徐清澜才有空跟欧阳睿多说会儿话。
“睿儿,姐姐不会让他们欺负你的,等你好了,要是还不解气,咱们还能打他们一顿。”
欧阳睿眼睛圆溜溜地转,澜姐姐真的温柔了许多。
若是从前,她肯定说:欧阳睿,你这个没用的废物,别人敢打你,你就废他两只手。
“澜姐姐,其实,我想起来了,刚刚一切都想起来了。”
徐清澜抓着他的手一紧,又连忙松开,急切询问:“睿儿?你真的记起来了?”
欧阳睿点头,开始诉说起宫变后的事情来。
“当时母妃已经预料到祝太后会对我们下手,所以让文秀姑姑带我出宫……”
徐清澜回忆了一下微生无烬调查的结果,的确如此。
欧阳睿目光凄凉,想到母妃,原本三分的难过变成了七分。
“我当时让母妃和我一起走,可是母妃说,她走不了,若是她走了,徐家就惨了……”
徐家……
徐清澜心里的恨意似要将她吞噬,徐家的仇,她早晚也要报。
姑姑和她为了所谓的徐家,付出了多少,到头来徐业成那样的人却是个扶不起的。
欧阳睿察言观色,立马说起来后面发生的事情。
“文秀姑姑带着我一路往北,原本计划着我们逃到北境,应该不会被找到,可是祝太后的人还是找到了我们的踪迹。
那会儿我们正在一家客栈歇息,就听到了有人闯进来的声音……”
……
“搜!给我搜,那两人一定是在这里躲着,主子说了,抓到了直接杀无赦,一定要他死!”
一身黑衣的刀疤男凶神恶煞地吩咐手下,叉着腰,喘着粗气,怒骂道:“呸!等老子逮住他们,非得扒了他们的皮不可!”
马厩里,文秀死死捂住欧阳睿的嘴巴,欧阳睿早已被吓得动弹不得,默默淌着眼泪。
“殿下,奴婢先去引开那群人,一会儿你都在这里不要出声,不管发生什么,尽管躲着。
这匹马的绳子被奴婢割开了,若是情况不妙,你就骑着马往北跑,不要回头。”
欧阳睿却拉住了她,他从她脸上看到了决绝。
那是文秀姑姑对母后的忠诚,眼里的晶莹,也是她的不舍。
“殿下闭上眼睛,默默数一百下,数完了奴婢就回来了。”
他点点头,小声地嘱咐:“姑姑小心。”
欧阳睿躲在草堆里,不知等了多久,竟然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再次醒来,昨夜栖身的客栈已经空无一人,到处鲜红一片,和他们昨日一起住店的客人都已经倒在地上。
一双双眼睛睁得大大的。
他数了数马厩里的马,少了一匹,他心中不安,立马在尸体中寻找文秀姑姑。
找了许久,他的双手染满鲜血,终于看到了身亡的文秀姑姑。
她的胸前被捅了好多个口子,不知凝固了多久的鲜血,将她的衣裳染成铁红色。
她的眼睛圆睁着,看着她的方向,嘴角微微扬着,欧阳睿一下子就哭了起来。
文秀姑姑是为了保护他……
他从文秀姑姑手里拽出一张布条子,上面是她咬破手指写下的血书:速离。
欧阳睿艰难地翻身上马,骑着马离开。
但很快,他就被那群追杀的黑衣人追上了。
往前,是一处高嵩的悬崖;往后,是追杀他的黑衣人。
欧阳睿陷入两难。
“只能说你小子命不好,竟然遇到了我们,我也不废话了,有人要你的命,我们也只是个拿钱办事的,我劝你乖乖束手就擒。”
为首的刀疤脸恐吓着。
欧阳睿被一步步紧逼到悬崖,他偷偷瞅了一眼,下面似乎有些树,这种情况下,只能赌一把了。
刀疤脸不再废话,抽出佩剑,准备砍向他的时候,欧阳睿下马,翻身一跃……
听完,徐清澜和醒黛手心已经冒出冷汗了。
“那你后来又是怎么逃脱的?”
欧阳睿回答:“后来我抓住了树枝,虽然胳膊被划伤,但是也比丢了命好,我发现那边有一条河,我就躲在水里,那些人找不到我,只好先回去复命。
等他们走了之后,我不知道方向,就到处跑,一路上,偶尔遇到一些富贵人家游玩的,我就上前去逗他们开心,讨些吃的。”
虽然都是些随手可以丢了喂狗的东西。
他没有告诉徐清澜。
徐清澜忽然沉思,问他:“不对,那你这身伤是怎么回事?你后面到底遇到了什么?”
欧阳睿咬着嘴唇,两只手正在揉被角。
“澜姐姐,因为我后面遇到了一个人。”
徐清澜整个人如同被冰封住,怎么也没想到竟是那个人……
不过,她勾唇,那就新仇旧恨一起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