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
楚昊披着外套坐在驿馆院内石几旁，回想着今天到达梁山县发生的一桩桩事。
历阳之行，一举一动，由不得他不小心谨慎。
原以为只要面子上过得去，他也不想和历阳当地官员关系弄得太僵。
但事实证明，一味软弱妥协，不但事事束手束脚，极有可能最终陷在历阳，被人整死。
好在梁山县令刘修文虽然办事畏首畏尾，但并没有世家门阀背景，这对他在梁山县接下来的工作，提供了相当大的腾挪空间。
至于接见吕轻侯的决定，虽然发生在从历阳到梁山县的路上，却并非他临时起意，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历阳郡官员大多是二皇子成谨一系人马，他要完成弘业帝交代的差事，极有可能受到成谨手下官员的掣肘，指望远在京城势单力薄的成殷帮忙，根本不现实。
但拉拢一下丹阳吕氏就不一样了。
身为江南三大世家之一，丹阳吕氏在朝野势力仅次于陈留谢氏，就算将来他在历阳遇到什么麻烦，吕家若能及时伸出援手，他身上的压力必然减轻不少。
而雪花盐这笔巨利生意，无疑是拉拢丹阳吕氏最合适的诱饵。
事实证明，他这个决定是正确的。
雪花盐虽然利润无比丰厚，但放在他手里就是个催命符，没有强横的实力背景做后盾，根本守不住这个聚宝盆。
别说是他，就连成殷这个五皇子都不行！
可送给丹阳吕家就不一样了。
不但可以拉拢吕家支持成殷，让成殷再次看到他的价值，而且还能把火力引到吕家身上。
更重要的是，一旦吕慧把消息“无意间”透露给裴家，并给裴家一点甜头，将会进一步瓦解二皇子一脉的支持势力！
复盘了下当天的经历，楚昊觉得没有出现太明显的差错，这才回到房间躺下。
能做的，他都已经做的。
接下来就看成殷和吕慧在京城如何运作了，要是这种情况下成殷还不能抓住机会扩充实力，那可真成了扶不起来的阿斗了。
“糟了！”
楚昊猛然想起，他利用雪花盐提炼之法向吕轻侯讨要的那十万两银子，还没有向吕慧说明用途。
实际上他并没有贪图那十万两银子的想法，只不过想以此拿捏一下吕轻侯而已。
可万一成殷知道此事，并因此对他产生隔阂，那岂不是弄巧成拙了？
百密一疏啊！
事实上，楚昊还是多虑了。
吕慧连夜返回京城，成殷得知雪花盐一事后，整个人瞬间陷入狂喜之中。
“孤王一直为没有银子而烦恼，想不到楚昊离京在外，还能为孤王解决这么大麻烦，太好了！
有了足够的银子，孤王就可以放手拉拢一些朝廷官员，也有了和二皇兄对抗的本钱了！”
吕慧附和叹道，“是啊，属下也没有想到，从盐引派发那时起，楚大人就如此高瞻远瞩，想到利用雪花盐引来丹阳吕氏的支持，楚大人果然深谋远虑啊！”
“没错，孤王能够得到先生和楚昊你两人之助，何愁大事不成？”
见成殷并没有留意他最后那句话的深刻含义，吕慧暗叹一声可惜，脸上继续洋溢着笑容，“不仅如此，楚大人还提议，如今丹阳吕氏因为雪花盐，必定会明确支持殿下，但这还不够，最好再适当给裴家一点甜头。”
成殷闻言眼前一亮，“楚昊能想到这一层，果然没让孤王失望！
虞州裴氏一直以谢家马首是瞻，暗中始终支持二皇兄。
如能拉拢一下裴氏，不仅能壮大孤王实力，同时顺便打击一下二皇兄，可谓一举两得，妙，妙啊！”
大笑数声，成殷在书房中来回走了几步，最后停在吕慧面前，“既然楚昊把雪花盐制法给了先生，先生不妨趁机把你那一支族人尽快带过来，孤王会派一批侍卫过去，协助先生的。”
“殿下放心，属下一定不负所托，帮殿下牢牢巩固与丹阳吕家之间的关系。”
成殷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道，“先生误会孤王的意思了。
能够拉拢丹阳吕氏固然最好，但先生才是孤王最倚重的身边人哪。
如果先生能趁机发展你那一支族人势力，将来成为可以和陈留谢氏正面抗衡的世家力量，岂不是更好？”
吕慧闻言心中无比激动，起身施礼道，“殿下宏恩，属下万死难报。
属下一定不负所托，助殿下铲除一切障碍！”
成殷将他扶起笑道，“先生还是赶紧处理一下迁族人过来的事，再去历阳相助楚昊吧。
他在那边势单力孤，有先生过去帮忙出谋划策，孤王也能放心些。”
“呵呵，殿下多虑了，楚大人已经从吕四公子手里得了十万两银子，短时间内就算遇到什么麻烦，应该也能应付。”
“十万两银子？”
看似一句不经意的话，却让成殷皱起了眉头。
吕慧却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停留。
毕竟楚昊现在也是成殷身边一个相当大的助力，说再多的话，只会弄巧成拙，还不如点到为止。
只要时不时在成殷心里埋下一点怀疑的种子，楚昊就不会威胁到他在成殷心中的地位……
“对了，殿下，现在虽有楚大人和丹阳吕氏支持，甚至有希望把虞州裴氏拉拢过来，但属下觉得还是不够。
既然殿下已经娶了柳王妃，何不趁机亲近一下柳尚书呢？
柳尚书虽然没有世家背景，却是陛下极为信重的重臣，如果有他从旁协助，说不定会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所以，属下觉得，殿下切不可疏远了柳王妃，否则，一旦消息传到柳尚书耳中，引起柳尚书愤怒甚至仇恨，那可就不妙了。
至于丹阳吕氏方面，现在有雪花盐生意，根本不必再担心吕家的态度了，您觉得呢？”
稍许沉吟，成殷点了点头，“先生说的是，孤王知道怎么做了。”
既然和吕家结亲的希望已经落空，也是时候让柳卿卿成为真正的王妃了。
何况柳卿卿还是京城第一美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