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来找贾诩已经是意料之内的事,本来简单明了的选票被整的阴谋重重,在不断的变故下,曹操的内心已经产生了动摇,他举棋不定了。而这,也就是贾诩的目的,当曹操陷入迷茫之时,左右手不是站队曹丕,就是站队曹植,皆是不可信之人,那曹操剩下的还能找谁?找的只剩那些没有投过票的人,而没有投过票的人中,曹操最可能找的是谁?那自然是贾诩啊!
贾诩一开始就说过,这场博弈,他的对手只有曹操。曹操此番的前来,只能说明贾诩的心理博弈胜了。
“文和啊,怎么不见你去投票呢?”曹操见到贾诩的瞬间哈哈大笑了起来,一扫刚刚入门时困惑的神情。
“魏王大人。”贾诩深深地鞠了一躬说,“我是魏王的臣子,既非子桓大人,也非子建大人,故不投票。”
“文和啊!你到现在还在装吗?”曹操的双目突然变得犀利了起来,“你到底暗中帮了丕儿多少!”
贾诩纹丝不动说:“魏王大人,想必,这是杨修告诉你的吧?”
就在曹操要出发前,入狱的杨修为了自保,只想着再度立功,于是把司马懿的把柄供了出来,向曹操检举了贾诩暗中帮忙曹丕之事。
“当时汉中之战时,你放了在植儿派的杨修一马,我本对你毫无疑惑,如今,这杨修是丕儿一派,你放过他也在情理之中。”曹操的眼神咄咄逼人。
“那么魏王,我们不妨从另一个角度出发。”贾诩沉着的面对曹操的眼神,这一切早在他的预算之中。
“从何角度。”曹操洗耳恭听。
“这杨修先是检举子建大人,如今又坑害子桓大人,他又是何居心?”贾诩抛出了这个关键问题。
曹操一愣,是啊,这个杨修在挑拨着曹氏内部的关系,他到底是什么人?只能说他既不是曹植派,又不是曹丕派,那他为何要来搅局呢?莫非,这杨修早就是他国的卧底?
曹操又想到了汉中之战时,最先提出鸡肋导致自己最终撤军的也正是这个杨修啊!这么想来,一切似乎都说得通了!曹操猛醒。
“但这也只是文和你的猜测不是吗?”曹操说着,贾诩并没把任何证据摆在他的眼前。
“那么魏王大人,您是愿意听信半世为魏的老臣之言,还是那狱中挑拨的杨修之言呢?”贾诩抬起头,直视着曹操的双目。
一时之间,四目相对,无论曹操的双眼多么的气势汹汹,贾诩始终毫不退避,勇敢相迎。
“哈哈哈哈!文和啊!不要较真!我早知杨修有诈,我在和你说笑罢了!”曹操最先退让了,他避开贾诩的目光仰天大笑了。
杨修已无用,贾诩还在身边,哪怕这杨修所言非假,曹操也只能选择无视!
在长笑过后,曹操看回了贾诩,张开了口:
“那么,文和,这世子之位,你觉得谁能担当?”
终于问到了!终于问到了!贾诩等这一刻已经很久了,所有阴谋诡计都是为了此刻曹操举棋难定时的这一问!只有曹操左右都不信,只信贾诩之时,贾诩的答案才是最有力的!贾诩做的一切,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但是贾诩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故作沉思状,他还要忍,只要忍这最后的一下。
贾诩的沉默不语让曹操好奇了起来:“文和,为何不答?”
贾诩说:“正有所思,不能即答耳。”
曹操感觉有些想笑又问:“何所思?”
“思袁本初、刘景升父子也!”贾诩说出了这句在他心里已经排练了无数遍的台词。
曹操的嘴角扬起了一丝笑意,然后这份笑意越来越明显,最终,这份笑变成了仰天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贾诩啊!贾诩!好你个贾诩!!!
当时,荀彧也拉着群臣和自己作对,现在,这个贾诩也拉动了群臣,但是荀彧是打的明牌,所有人都知道,而这个贾诩,完全不动声色,甚至不接触外人都已做到这种地步!
可怕啊!可怕!那种没见出招已夺人性命的手段,上一个体会贾诩这恐怖力量的还是那个谋士之巅的法正,现在,在我曹操身上也体会到了!
其实无论贾诩选择为何都无所谓,曹操已经不在乎了,他听懂了贾诩的意思,更明白了贾诩的立场!
不过曹操并不打算责罚贾诩,他已经知道该立谁为世子了,虽然没挑明,曹操可不傻!他也已经看到贾诩在群臣中的影响力了。如果连贾诩都站到了曹丕一侧,那曹植还有什么资本去和曹丕斗?罢了!后事交由后世,我做出选择就够了!我——可是负尽天下人的曹操啊!负了自己的植儿又如何!?
“不早了,文和,我要告辞了。”曹操终于停下了笑,他郑重的面向贾诩说着,“还有很多事要办,狱中的异国叛党杨修,荀攸的假票之罪都还需处理。”
荀攸的假票曹操是没证据的,但是贾诩明白曹操的意思,因为曹操在即将出门时最后转过了头对贾诩说了一句:
“这荀攸,我就帮你杀了吧!”
曹氏的风波终定,成王败寇,曹操现在要为后代铺路了,若是曹丕饶得了曹植,那是曹植的造化,若是曹植必将死于曹丕之手,也是命中注定。为了曹氏的未来,这个杨修和荀攸,都必须死!
看着曹操离开的背影,郭嘉病弱的身形似乎又在贾诩的眼前出现,就立在贾诩的面前,咳嗽着,笑着,贾诩闭上了眼。
奉孝,你看到了吗?一切如你所愿,我完成了你的嘱托……荀彧,结局已定,你也不用再操劳了,沉稳的睡吧……
在荀彧都没赢的贾诩面前,一个荀攸又能如何?只是最后挣扎的执念罢了!
没过多久,曹操宣布了选举的结果,曹丕票数优胜,终夺世子之位,曹丕飞扬跋扈的脸上也终于有了点滴慈善的笑意。两日之后,杨修不知何故,死于了狱中,同一时刻,做假票的荀攸被捕入狱。
就在荀攸要行刑的前一天,贾诩来探望了他。
“我和你无话说!”荀攸不惧身死,看到贾诩前来,转过了头。立身于叔父的遗志下,奋斗至最终的结局,即便失败,也是璀璨。
贾诩看着桀骜的荀攸默默掏出了一盘棋,他在荀攸的面前摆了出来,直到完全摆完。
“公达,文若曾与我对弈,但是这最后一手一直未下,你若真是继承遗志之人,还望你能替文若下完此局。”
这就是当时荀彧和贾诩对弈剩下的残局!贾诩一直耿耿于怀记着的!最后的一手,胜负的一手,对,则荀彧胜,错,则贾诩赢,贾诩只想为一切画上最完美的句号。
在听到贾诩提到荀彧后,荀攸才慢慢转过了脸,他看向了棋局,虽然不懂整个棋是如何开始的,但从这茫茫多的棋子之上,看得出双方搏杀非常焦灼。
“这真是叔父之棋?”荀攸看向了贾诩。
贾诩点了点头:“时已至此,事已至此,我又何须欺瞒?”
荀攸看回了棋盘,既然是叔父的残局,自己又是继承之人,那么最后这手终究是要下完,荀攸几经思索之后,最终落子。
“公达真要下此?”看到落子后,贾诩的眼神之中闪过一丝伤感。
荀攸看了贾诩一眼,转过了身,再也不答一话。贾诩久久的看着棋局,长叹一声,最终收起了棋盘。
荀彧输了,贾诩赢了,但是贾诩却一点都没有高兴起来。或许这个浑身被黑色污染的贾诩,内心深处还是希望着自己能在太平盛世像荀彧一样,荀彧,活成了贾诩想象的样子。
千里之外,山洞里。
一位打坐的老叟睁开了眼,他只感觉四周一片沉寂,他略带伤感的看着自己的双手,刚刚看到的预兆让他内心起了波澜。
最后一丝光明也将消散了,老叟暗暗想着,他想起了他曾经选择的仁君,仁君已死,而他的继任者,也将在不远的将来面对灭顶之灾。
看来,还是要做些什么了。老叟走出了山洞,明媚的阳光照射在他身上。
是《太平要术》曾经的持有者——左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