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母亲利用恩情，可容砚之又真的亏欠过你们母子吗？”
虞婳不是为了刺激容砚熙才说这些。
毕竟在这些事情里，容砚熙也是无辜的。
但——
容砚熙不该觉得只有自己是受害者，更不该觉得容砚之得到了想要的一切。
容砚熙分了神，棋走错了一步。
变成了死棋。
苦笑一声，“我走错了，你赢了。”
“还没输。”虞婳敛眸，指了指容砚熙下一步棋，“下这儿。”
死棋。
也能活。
只要想办法去纠正。
容砚熙视线停在虞婳指的地方，嘴角勾勒出一抹笑意，“真妙。”
“你棋艺比我厉害，我认输。”
虞婳起身，“既然你认为我赢了，也希望你能履行承诺。”
说完，她就打算离开房间。
“我没有怪过谁，你信吗？”
容砚熙声音讪讪地从她身后响起。
虞婳一顿，脚步停下。
身后的容砚熙一字一顿道：“我来到容家时，周围的人都骂我是野种，因为长的过于阴柔，像个女孩子，还会被一些旁系逼着穿女孩子的裙子……”
“他们骂我狐狸精，各种羞辱我，我都忍了，我觉得我是小三的孩子，那些都是我该承受的。”
“我无数次痛恨母亲的功利，却因为她是我母亲而选择原谅，只是我没有办法原谅自己。”
容砚熙眼底隐隐有泪，“直到后来我在家宴上看见了一架小型模拟飞机玩具，我只不过因为好奇心碰了一下，那个拥有玩具的小男孩，就用力摔碎了飞机模型，说我这种人一辈子没资格碰它，碰过了就脏了。”
“从那以后我就想，我一定要当飞行员，我要开最大的飞机，我想告诉他们……我不仅有资格碰飞机，我还有资格开飞机，让所有乘客安全落地。”
容砚熙哽咽，“我找到了目标，所以我没想过跟容砚之争任何东西，我的奖状自己藏起来，没有给过任何人看，没有跟任何人炫耀过一次。”
“后来，容砚之知道了，他没有揭穿我，还鼓励我，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哪怕是未来跟他抢继承人的位置也没关系，谁有实力谁就上任，那是我第一次感觉到容家人仅有的善意。”
“容家这样的顶级豪门，向来把财权放第一，每个人，哪怕是小孩子，都没有任何良心可言，他们的世界，不讲感情，只讲权利，而容砚之，身居高位却没有他们那样高傲的思想。”
“他尊重我，后来作为哥哥的他，开始保护我，我没有再被任何人羞辱过，所以那场车祸，我是自愿救他的，可是在我知道那场车祸是我母亲安排的时，我只觉得屈辱——”
“我本来还很骄傲，可现实给了我当头一棒。”
“还没等我消化完这些信息，我的腿就被我的母亲废了，你告诉我，我该恨谁，该抱怨谁，讨好容老爷子容老太太，那是因为那是我留在容家的活路。”
“如果我不讨好他们，如果当年我说出真相，我母亲会坐牢，我也有可能会被老爷子暗中……”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也能猜到他的下场。
因为容砚之说过，容老爷子其实是个不择手段的人，他不会让任何人威胁到容家的利益，容砚之是容家未来的继承人，所以绝不能留下任何隐患。
“你以为当年，我把真相说出来，容砚之能护住我吗？我只是想保护我自己，保护我的母亲，有什么错？你觉得我是得利者吗？我从来就不是，我所走的每一条路，都是唯一能走的路。”
“可是我没有恨过谁，我真的没有恨过，直到我哥娶了你。”
他会想，会不甘。
如果不是因为这条腿让他自卑，他会大方的走到她面前追求她——
可是，如果腿没有断……他应该也认识不了阿九。
这就是他的命运。
他这一生都在失去的命运。
容砚熙哭了，记忆中他很少哭。
他总是沉默寡言不爱跟人说话，是因为他知道来跟他搭话的没有一个真心的，甚至还在幸灾乐祸他的双腿残废。
所以他想死，他不该来到这个世界，想了结了自己。
这样，他就谁也不欠了。
“虞婳，阿九……不管你是谁，我都喜欢你，我对你的喜欢不比我哥少…我不在意未来别人对我什么看法，我只求你，不要嫌弃我这样的人，不要让我在你心里那样难堪。”
虞婳身体僵了好半天，最后还是回过了头，看见双眼浸满了泪水的容砚熙。
他是那样小心翼翼，是那样害怕。
虞婳慢慢地走到了他身边，弯下腰递给他一张手帕，说：“我不觉得你有问题，我也不会讨厌你。”
“你的选择没有错，坚定的走下去也没关系，只要你自己开心就好，至于真相，你不愿意说，就不说了——”
“只要你认为你的选择，会让你开心，就足够。”
“其实我也不是什么好人，每个人都会有自己自私和阴暗的一面，曾经我刚回到虞家时，看见抢走我人生的虞江月，甚至起过多次要搞死她的决心，包括一路走来，我利用过很多人的感情，只是为了达成自己想要的。”
“只要你不后悔，就勇敢的一条路走到黑吧。”
她跟容砚熙接触并不多。
可是却知道他也是个极好的人。
除了伤害小墨那件事太过。
但这一点，也是因为她曾经多次对他恶语相向。
他把她当成了光，以为她不嫌弃他双腿残废，结果她跟个毒妇似的，天天抓着人家腿攻击——
就光是这一点，容砚熙想要报复回来，她也该承受。
“谢谢……”容砚熙轻声说。
“不用谢，容砚熙，祝你未来也要好好的，等你站起来，看更广阔的风景。”
虞婳留下这段话，推开了房间的门，看见了站在走廊上等待她的容砚之。
容砚之见她出来，立马上前，跟狗皮膏药一样，“还挺快结束，怎么样，赢了吗？”
虞婳觑了他一眼。
还没说话，容砚之又道：“输了也没关系，晚上回家我教你，保证以后谁也不是你对手。”
容砚熙棋艺精湛，谁在他手上都落不到好，虞婳输了也正常，就怕打击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