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晋安回到宫中,惯例去向父皇报平安时,发现自己的父皇脸色不是很好看。父皇端坐在龙椅之上,往日那温和的面容此刻仿若笼罩着一层阴霾,眉头紧皱,眼神中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与烦躁。
他看到晋安进来时,才稍稍的缓和了下脸上的冷色。平和的对晋安说:“回来啦?今日在你外祖家可还开心?”
晋安配合的笑着说:“开心的!外祖父他们对我都很关心,很好的。”
长孙洪泽的面容有那么一瞬僵了一下,仿佛被什么击中了内心深处最柔软的角落,不过很快便缓和了。
但就是这稍纵即逝的异样,却还是让晋安看出来了。她心神一动,她想起在外祖父对自己说过的话,再结合出宫时看到张家的马车进宫的情景,心里不由地暗自猜想,父皇莫不是在张家的人来求情时,惹得父皇又想到因要考虑到平稳朝局,只能委屈自己,觉得有些愧对自己呢?
她在心里琢磨了一番后,觉得极有可能,她决定试探一下,便状若无意的样子说道:“父皇,外祖父今日还劝解儿臣呢,说父皇做为帝王要考虑的事情很多,每做一个决定都要先考虑家国大业,很多时候都是身不由己呀。还叮嘱儿臣要多多陪伴父皇,一定要体谅父皇的难处呢。”
说着,她微微抬起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睛,满含孺慕之情地看着皇上,“父皇,其实儿臣真的没有不开心和委屈之类的,相反,儿臣觉得这次的事情也让儿臣明白有些人有些事不能看表面,儿臣觉得收获颇多,所以此事对儿臣来说并非坏事。”
长孙洪泽没有说话,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晋安,深邃的眼眸里情绪翻涌,心里却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各种滋味混杂在一起。他确实没有办法因为这个事直接动张家,,张家在朝堂上根基深厚,盘根错节的势力犹如一张巨大而隐秘的网,牵一发而动全身。而且他还要顾虑云霁,所以他一方面心疼女儿受了委屈,想要为她狠狠出一口气;另一方面却又得从大局出发,权衡各方利弊。这种纠结本就让他心情郁闷,气无处发。
今日听到通报时,他本以为张承德此番前来定是为了张贵妃和娇玉的事来求情的,正想借着这个由头好好发作一番,也好消消自己满心的郁气。
结果,当那个老匹夫一进来,二话不说直接 “扑通” 一声滑跪在地,紧接着便是声泪俱下的哭诉。只见他满脸懊悔,泪水顺着那爬满皱纹的脸颊不断滑落,声音也因过度激动而有些颤抖,嘴里一个劲儿地自责着什么自己无能,没有教好女儿,臣有罪,请陛下责罚之类的。
张承德这突如其来的一番举动,倒是让长孙洪泽一下子愣住了,原本准备好的一番斥责之词就这么生生地卡在了喉咙口,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才好。那一口气就这么硬生生地卡在喉咙处,不上不下的,憋得他胸口一阵发闷,脸都微微涨红起来。
这种情况下自己不光不能发落张家了,反而还不得不耐着性子安抚了下那哭得没有丝毫形象的张尚书。长孙洪泽心中不是没有怀疑这是不是张家以退为进的手段,毕竟张家在朝堂上沉浮多年,且还有一个三朝元老坐镇,自是老谋深算、手段百出。
这张承德如此这般声泪俱下的哭诉,难保不是想以这种看似诚恳认错的姿态来博取他的同情,从而让他打消对张贵妃、娇玉和张家进一步惩处的念头。
可即便心中存疑,长孙洪泽却也不好在当下就表露出来。毕竟人家都已经把姿态放得这么低了,若是他还不依不饶,反倒显得他这个皇帝过于严苛,不近人情。
他当时强压下心中的郁结,宽慰张承德,“张爱卿,不必如此,一切皆是张贵妃与娇玉二人言行有失,朕已经惩罚了她们,此事必不会牵连张家。朕罚她们这也是为了后宫安宁,也是让她们要知道时刻需谨言慎行,切不可肆意妄为。”
张承德听闻此言,再看了看皇上那平静的面容,心中不禁存着几分侥幸,想着能否再为她们稍微的求求情。于是抽抽搭搭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边用衣袖胡乱抹着满脸的泪水和鼻涕,一边哽咽着说道:“陛下圣明,陛下如此宽厚仁慈,臣感激涕零。只是臣心中实在愧疚万分,家中出了这等不肖女,皆是臣教导无方所致啊,还望陛下能再给她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