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好了,他说什么都不肯去我外公那儿,一心一意要去海东省。”陈登平猛拽头上那顶毡绒帽的帽檐,很是懊恼地说,“我拗不过他,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
“海东省离咱这儿何止千里,开卡车去肯定是不行的,只能搭火车了。我有工作证,介绍信也想办法开出来了,今早到了火车站,很轻易地就买到了火车票。
“眼瞅着万事俱备,就等到时间上车就行。我俩正在候车室里坐着呢,忽然闯进来一大队人马,说是来检查,看有没有盲流混进了候车的人群中。
“那群人要是只检查车票,那我俩倒还不担心,缺德的是,他们不光要候车的人出示车票,还要求提供户籍证明。要是有一项提供不出来,就必须跟他们回去核实。谁想到坐个车还要户籍证明呀?我俩身上压根儿就没这个东西。
“话说回来,核实就核实吧,我是不怕的,随便给我的单位或是街道打个电话,我的户籍信息立即能够得到证实。关键是他呀,组织宣布对他进行劳动教养的当天,就把他的户口从他家的户口本上注销掉,直接迁去了农场。要么不查,一查,他绝对要露馅儿呀!
“最缺德冒烟的是,那群人查就查吧,居然还派人把候车室的大门给堵上了。这么一来,我俩就是想偷偷溜走也不行了。眼看着就要查到我的发小了,我一咬牙,一跺脚,仗着自个儿年轻力壮,直接破门而出,跑了出来。
“后来的事情你们应该猜到了,无非是我在前面跑,那群人在后面追呗。要不是遇上你俩,我铁定会被抓住,到时候我就有大麻烦了。”
信息量好大,盛思源捋了捋思路,就问陈登平:“所以说,你现在是想去收容所打探一下,看你发小有没有被抓住对吗?”
“是的。”陈登平神色凝重,“那群人总共有十五六号人,只被我引出来一半儿,还有七八个人依旧留在候车室里。要是往常,我一点都不担心那小子的安危,毕竟,他的身手可比我利索太多了,我都跑了出来,他还能跑不出来?
“可是现在,他连站都不怎么站得稳当,半大的孩子都能把他撂倒喽,更何况是七八个如狼似虎的大男人呢——他的处境,相当不妙。”
盛思源秀眉微蹙,沉默良久过后,长长的叹了口气:“你发小是因什么原因被送去劳教的呢?”
“这个嘛,他被抓的时候,我不在江陵,是到后来才听说的。”陈登平索性把头上帽子一把摘了下来,猛挠其头,“组织上把他定性为‘历反’,说他身上存在着重大的历史问题。具体是什么问题,我没打听出来,问他他又不肯说。”
陈登平见盛思源的眉头皱得更厉害了,忙补充说:“你别误会,他不是坏人,真的,并不是每一个被抓去劳教的都是坏人。你想啊,所谓的历史问题肯定都是发生在解放之前的,他今年二十三岁,解放之前那才丁点大呀?一个小毛孩子,能犯下什么重大问题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