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读趣网!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读趣网 > 历史军事 > 铁蹄哀明 > 第41章 义州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天聪元年正月十三日夜,四更时分。

朝鲜义州城上,一个明显喝多了的守军,扶着垛口,晃晃悠悠地解开袍带,不一会,一股子浓烈的尿骚味便弥散开来。

放完尿后,这个守军打了个哆嗦,向鸭绿江对岸一望,一豆亮光在对岸的草丛里飘飘悠悠地飘远。

他晃了晃脑袋,使劲揉了揉眼睛,那抹豆亮光又不见了,他还想再看看,就听见背后有人喊他。

“金元植,怎么还不回来?是不是输得那活儿都不当用了?”

一众蹲在垛口下饮酒博戏的守军哄堂大笑。

金元植哼了一声,冷笑道:“俺这活儿好不好使,你娘知道,来来来,你且放心,今夜我定教你输个底儿掉!”

金元植摇摇晃晃地又走了回去,继续与一众人博戏,早就将刚才那抹豆亮忘得一干二净。

明火执杖的义州城墙上,各处皆是如此,蒙受天朝点化开蒙,朝鲜国的服饰、制度、语言等皆学天朝。

朝鲜于大明洪武二十五年建国,开国者为李旦(李成桂),因此又称李氏朝鲜,简称李朝。

自朝鲜建国时,就与大明保持宗藩关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对大明也算是忠心耿耿。

这时的朝鲜的国王李倧,在经历反正上位和李适之变后,于三年前在毛文龙的帮助下获得了明廷的册封,正式当国。

由于饱受中原王朝的影响,春节也是朝鲜最重要的节日,此时的义州城,不仅城墙上的守军饮酒博戏,义州城内也是一片歌舞升平之象。

府尹李莞自步入正月起就欢歌达旦,至今已经有十余日。

今夜,他酒兴更浓,怀里搂着家中豢养的歌妓麒麟,在一声声娇嗔劝饮当中,酒到杯空,好不快活。

殊不知,此时已经大难临头。

……

鸭绿江左岸,岸边枯草杂枝茂密丛生,北风扫过枯草,发出一片沙沙声响。

贾天寿身上破烂的棉衣抵不住寒风,他缩着脖子肩膀,蹲在雪窝当中,将已经皲裂的双手拢在袖子里,不断地搓揉着试图取暖。

但他的眼睛从未离开过对岸五里的义州城。

“贾天寿……”

一个略显嘶哑的声音响起。

贾天寿听到这人的声音,连忙回头望去,就见一个比平常人高上一头的身影站在了背后。

贾天寿对这个声音十分熟悉,低声唤道:“少主子……”

这人正是乌苏之子,伊哈娜的哥哥阿克善。

自韩林等一众包衣起义,乌苏身死,伊哈娜失踪,阿克善便从叶臣身边回来,接替乌苏领了达旦章京之位。

阿克善是白甲巴牙喇,此时他身上穿了三层甲,分别为锁子甲、棉甲和扎甲。

整个人看起来就如同一个铁桶。

他手里握着一柄长枪,腰间挎着一柄腰刀,背上还背着装着硬弓的撒袋。

居高临下地看着贾天寿,阿克善冷冷地道:“一会你同静远村里的其他包衣一同登城,可莫要丢了我的脸面。”

贾天寿吓得一哆嗦,登城就意味着九死一生,与登城相比,他更愿意去架梯子。

贾天寿看着阿克善,几乎用恳求的语气哭腔道:“少主子……我死了……可就没有人伺候你了。”

阿克善冷冷地看着他,刚要说话,耳畔就听见一声老鸹叫,随后又是一声狼嚎。

女真人善用禽言兽语相互传递消息,而这声老鸹叫和狼嚎,便这是大军已经集结完毕蓄势待发的号令。

阿克善一挺手中的长枪,抵在贾天寿的后背上,沉声道:“不去,你就死!”

黑暗当中看不清贾天寿脸上的灰败,但夜色掩盖不住声音,贾天寿已经开始啜泣。

再次三声狼嚎响起,阿克善用脚猛地一踹贾天寿后背,就将他踹出雪窝。

“快跑!如若让我追上,当先杀了你!”

贾天寿听到阿克善的威胁,连忙站了起来,咬了咬牙向前跑去。

阿克善提着枪,不紧不慢地跟在他的身后。

无数的身影从蝼蚁似群蜂,从茂密的枯草芦苇当中冲了出来。

他们没有大喊大叫,只是不吭声地闷头往前跑。

而目标就是鸭绿江对岸的义州城。

泪珠儿从贾天寿的眼里止不住地滚落,他是最先的那一批,身边跑着的也是和他一样身形单薄衣衫褴褛的包衣。

有的人提着腰刀、有的人挺着搞把、还有的人一前一后地扛着竹木梯,这群包衣被女真人驱赶,充作消耗、吸引义州城守城兵卒体力、箭矢的草靶。

刚刚跑上冰面,贾天寿就摔了一跤,脑袋嗡地一声,随后嘴里就起了一丝丝甜,贾天寿拿舌头一勾,就发现有个石子儿似的物什。

那是他的一颗牙,贾天寿不愿意将他身上的物什抛在这荒山野岭,生生地将那颗牙吞进了肚中。

强忍着嘴里的疼痛,脚底交叉打着滑又扑倒在冰面上。

好在冰面宽阔,他没有被后面的人踩死,好半天,他才晃晃悠悠地站起身形,向身后望了望。

黑暗当中密密麻麻的身影逐渐显现,如同拨开夜色席卷而来的食人的鬼怪。

阿克善就是其中的一员。

贾天寿不敢多待,继续向前跑。

踏上河面,距离三里半,对面的义州城毫无声息。

过到对岸,距离三里,对面的义州城还是鸦雀无声。

贾天寿一边跑着,一边心里盼望着千万不要发现,千万不要发现。

……

今夜风大天冷,金元植喝了不少的酒,而且连输了一整夜,让他心中十分焦急,这一来二去,他的尿是一丁点都憋不住。

再次来到刚刚撒尿的地方,夹杂着酒气的浓烈尿骚味,在风中不住地往鼻子里钻。

金元植解开袍带,但膀胱里的尿液似乎也畏寒,不肯畅快地出来。

金元植抿着嘴,昂起头,用尽下半身的力气使劲往外憋。

淤塞的航道终于被辟开,金元植一阵舒爽。

用手抖了两抖,刚想塞回去,金元植忽然一愣,只见夜色中密密麻麻地冲出来许多蚂蚁。

金元植暗笑自己果然喝多了,蚂蚁怎么半夜出来?

刚要继续塞,金元植一瞬间就顿在了原地。

紧接着,他摸向了腰间的哨子,也不顾手中的尿液了,直接往嘴里塞,拼尽了全身的力气。

一声凄厉的哨响撕碎了夜色。

但金元植再也没有力气了继续吹了。

摸了摸喉插着的那支箭。

金元植瞪大了双眼,满脸的惊恐。

他身子晃了晃,歪了歪。

然后栽下了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