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两人的询问,李川立即露出尴尬之色,挠了挠头。
“儿臣只是有些肺腑之言想要向父皇倾诉,又恐怕父皇因为不舍儿臣而在公众场合失态,故此……”
“朕已明了!”
文帝打断了李川的话,同意道:“那朕便回宫后再阅!”
闻听此言,李闵心中顿时忐忑不安。
恐父皇失态?
这岂不是明摆着告诉自己,是怕父皇在公众场合严厉责罚他这个太子吗?
什么肺腑之言!
其中定是那封血书的内容!
这狡猾的家伙临走前还要算计自己一把!
他原本还想着加以阻止,但文帝已经答应回宫再看,他现在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过,若就此放任李川安然离去,他又心有不甘!
该如何是好?
此刻该如何应对?
他绝不能让这混蛋老八得逞!
李闵苦思冥想,竭力思索对策。
只是,此刻他已心绪不宁,难以想出良策。
情急之下,李闵忽然道:“父皇,不如让儿臣替您看看这封信?”
李闵话音刚落,文帝便斜睨了他一眼。
“这是你八弟写给朕的,你何须观看?”
其眼神中带着几分不解。
“这……”
李闵一时语塞,干笑道:“儿臣只是想看看八弟向父皇倾诉了哪些肺腑之言。”
“回宫再看不行?”
文帝皱眉看向李闵,“怎么,莫非你担心你八弟说你坏话?”
“这……”
李闵心中暗呼不妙,连连摆手道:“八弟怎会说儿臣坏话,儿臣只是太过好奇,有些心急了,还望父皇宽恕。”
“是么?”
文帝眼睛微眯,静静地注视着李闵。
李闵的反应太过异常!
他察觉到,李闵似乎对这封信颇为畏惧。
面对文帝的目光,李闵心中更加慌乱,汗水不断渗出。
“八殿下,请留步!”
“八殿下,留步等等我……”
在氛围极为沉重之际,一个喘息之声骤然在众人耳畔响起。
文帝微微蹙眉,本能地循声望去。
随着文帝视线的转移,李闵终于如释重负。
望着喘息未定的杨胖胖,李川不禁面露无语。
这是在京城哪家青楼刚睡醒?所以才来这么迟!
他原本还以为杨胖胖改变主意了,不再打算随自己前往雁门关了呢!
他们之所以稍作停留,实则是在等待杨胖胖。
后来始终未见其踪影,担心让文帝与群臣久等,这才匆匆赶往北门。
未曾想,这家伙此刻竟又追了上来。
望着驾驶马车疾驰而来的杨胖胖,杨士奇不禁勃然大怒。
“孽障!”
杨士奇面色铁青,怒吼道:“滚到一边去,老夫回头定要重重责罚你这个孽障!”
“阁老息怒。”
文帝向杨士奇摆手示意,又吩咐身旁的侍卫道:“去,将此人带过来!”
侍卫领命,迅速跑去将杨胖胖带了过来。
“草民……杨……杨胖胖,叩见皇上……”
杨胖胖心中慌乱,言辞混乱地跪倒在地。
“起身吧!”
文帝轻轻抬手,微笑道:“你是来为老八送行的吗?”
“不……不是。”
杨胖胖干笑一声,小心翼翼地回答道:“草民是想随八殿下一同前往雁门关……”
“孽障!”
一听杨胖胖此言,杨士奇顿时怒不可遏地怒吼道:“八殿下前往雁门关是为杀敌报国,你竟敢去给他添乱,老夫定要剥了你的皮!”
“八殿下能去雁门关,我为何不能去?”
杨胖胖的倔强劲儿瞬间上来了,梗着脖子道:“你天天说我没出息,那我就做出点出息来给你看!我打不了仗,还不能给八殿下当军需官吗?再不济,我给八殿下喂马总行了吧?反正你已将我赶出家门,你管我去哪里!”
“你……”
杨士奇气得浑身颤抖,手指着孙子,怒声道:“老夫今日……今日定要活劈了你!”
杨士奇气得喘不过气来,径直冲向一名侍卫身旁抢刀。
“杨阁老,使不得!”
侍卫连忙按住杨士奇,生怕这老阁老真的拔刀伤了杨胖胖。
杨胖胖一旦倔强劲儿上来,全然不顾文帝在场,使劲伸着他那本就不长的脖子,不屑地说:“劈,来,你朝这里劈!反正我去雁门关也没打算活着回来!”
“孽障!你这个孽障!”
杨士奇气得胡须乱颤,放声悲叹:“老夫怎就生了你这么个孽障啊!”
“老家伙,你老糊涂了吧?”
杨胖胖哼了一声:“我是我爹娘生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噗……”
听闻杨胖胖此言,在场之人中有些都难以抑制笑意,笑出了声,若非文帝在场,恐怕早已笑声四起。
早有耳闻,杨士奇之孙行事不羁,未曾想竟至于斯。这孩子言辞无忌,竟敢随口而出。
“咳咳……”
文帝轻咳示意,极力克制笑意,又一次询问杨胖胖:“你果真愿意随八殿下前往雁门关?”
“嗯!”
杨胖胖目光坚毅,点头回应道:“陛下,微臣自知才疏学浅,但也怀有一腔热血。八殿下既敢前往雁门关,微臣也无所畏惧!”
文帝略作思索,转而望向杨士奇。
毕竟,杨士奇乃是他的恩师,此事仍需征询杨阁老的意见。
“陛下,他若愿往,便由他去吧!”
杨士奇怒气冲冲地看向杨胖胖,没好气的说道:“你整日里口出狂言,声称能一屁股坐死这个、坐死那个,如今若真有能耐,便去坐死几个北凉人,拖回来让老夫瞧瞧!”
闻听此言,众人都感到无语。
显然,杨士奇此刻已被气昏了头,竟说出如此有失体统的话。
杨胖胖脖子一挺,哼了一声:“看看就看看!老家伙,你可得挺住了,别等我还没把北凉人的尸体拖回来,你就先咽气了!”
“老夫……老夫……”
杨士奇气得脸色铁青,手指颤抖地指着这个不肖子孙。
眼见杨士奇气息不顺,文帝连忙对杨胖胖说道:“老八本就朋友不多,与你相对熟悉些,你随他前往雁门关也好!”
“谢陛下!”
杨胖胖连忙谢恩,同时挑衅地看了杨士奇两眼。
杨士奇气得险些拔刀相向。
文帝生怕这混小子把自己的恩师气死,连忙挥手道:“好了,时间紧迫,你们赶紧出发吧!朕在皇城等你们凯旋而归!”
“父皇保重!”
李川与徐灵珊一同向文帝行礼。
刚走出几步,李川又回头望向文帝,再次躬身行礼。
转身之际,李川心中暗自叹息。
此行一去,他们父子之间的缘分或许就此终结。
即便将来再相见,也绝非昔日父慈子孝之景了……
李川与徐灵珊率领队伍重新踏上征程。
文帝则率领群臣默默目送,直至他们远去,文帝仍踮起脚尖,满脸不舍地望着远方。
对他而言,李川这一去,或许也是永别。
直至李川等人的身影完全消失于视线之外,文帝才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
“父皇,八弟已远去,我们回宫吧!”
李闵急忙上前献媚,心中暗自庆幸。
多亏杨胖胖及时出现搅局,否则他真不知该如何度过那一关。
然而,文帝仍未忘却先前之事。
“不必着急!”
文帝轻轻摆手,迈步返回自己的车辇。
在李闵紧张的目光注视下,文帝缓缓展开那封信。
他也想要一探究竟,老八究竟在信中写了什么,竟令老二如此忌惮。
随着文帝展开信件,李闵的心也悬到了嗓子眼。
此刻,李闵心中一片慌乱。
该如何是好?
倘若老八真将血书内容告知父皇,自己该如何辩解?
说自己被老八诬陷,父皇会相信吗?
以父皇的性情,恐怕多半不会相信吧?
但若不如此说,又能如何?
正当李闵胡思乱想之际,他突然感到一股如芒在背的感觉。
直至此刻,他才注意到文帝正冷冷地盯着自己。
“老二!”
文帝双目怒睁,脸色铁青地看着李闵。
“父皇……”
李闵颤抖地看着父皇,冷汗不断从额头滑落。
“你好大的胆子!”
文帝猛然站起,怒喝道:“你可知罪?”
面对文帝突如其来的怒火,李闵浑身一软,直接跪倒在地。
“父皇,儿臣……儿臣……”
李闵支支吾吾,半天未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圣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刘罗锅急忙出来为李闵解围,低声说道:“圣上,即便太子有错,也可回宫后再行处罚,此时此地,似乎不太合适……”
“不合适?朕倒是觉得此处甚好!”
文帝斜睨刘罗锅一眼,又将目光落在李闵身上,怒声说道:“朕在问你话!你可知罪?”
面对文帝的步步紧逼,李闵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儿臣……儿臣……”
李闵埋头不语,冷汗不断滴落。
“说!”
文帝再次怒喝,脸色铁青。
“父皇,儿臣冤枉啊!”
李闵满脸悲愤地哀嚎:“是八弟在污蔑儿臣!儿臣绝未做过任何对不起父皇、对不起朝廷之事!求父皇明察!”
文帝眼睛微眯,淡淡地说:“你告诉朕,你八弟如何污蔑于你?”
“儿臣……”
李闵支支吾吾,无法作答。
他连信件内容都不知晓,又怎会知道老八如何污蔑他呢?
他正想要说自己绝未陷害前太子,却又猛然惊醒。
若真如此说,岂不是不打自招了吗?
不能说!打死都不能说!
李闵在心中反复提醒自己,强忍着内心的恐惧,说道:“父皇,儿臣并不清楚八弟究竟污蔑了儿臣何事,但儿臣确实无愧于心。”
“确实无愧于心吗?
”文帝冷哼一声,低头审视着手中的信件,语气继续压着李闵说道:“然而你八弟在这信中言之凿凿。你说,朕该相信你们中的哪一个?”
“恳请父皇相信儿臣!”
李闵艰难地抬起头,脸上满是悲愤的说:“儿臣自认为对八弟不薄,未曾想他竟如此狠毒,临行之际还要污蔑儿臣!”
“八弟必定是对儿臣心怀怨恨,才会故意污蔑!”
李闵继续说道:“若父皇不信,可派遣快马将八弟追回,儿臣愿与他当面对质!”
李闵摆出一副无愧于心的姿态。
无论李川如何污蔑他,他都不会承认。
若父皇真的派人追回李川,当着李川的面,他同样不会承认。
毕竟,父皇没有确凿的证据,也难以判断该相信谁。
“好!很好!好一个无愧于心!”
文帝怒目而视,低声吼道,“你自己看看你八弟信中所言!”
说罢,文帝将信件掷于李闵面前。
李闵惶恐地拾起信件,脸色骤变。
文帝怒不可遏,杀气腾腾地大吼:“朕给你一次机会,当着满朝文武和百姓的面,将这封信的内容大声念出来!”
李闵浑身一颤,连忙俯身道:“父皇,儿臣……儿臣……”
“念!”
文帝打断李闵的话,怒不可遏。
李闵颤抖着,支支吾吾地念道:“儿臣……”
“大声点!”
文帝怒喝。
李闵稍微提高了声音,“儿臣……”
“再大声!”
文帝怒吼。
李闵心中悲愤交加,终于放开喉咙大声念道:“儿臣立志赴边关,不破北凉终不还,埋骨何须陵寝地,人间处处是青山……”
听着李闵念出的诗句,不少人深受感动。
埋骨何须陵寝地,人间处处是青山!
这不正是八殿下抬棺奔赴雁门关的写照吗?
“壮哉,八殿下!”
“八殿下之心,可昭日月!”
“臣恳请圣上将此诗传扬天下,以彰显八殿下的壮举!”
“八殿下必将名垂千古!”
一时间,群臣纷纷感慨。
杨士奇更是遥望李川远去的方向,高声说道:“八殿下,请受老朽一拜……”
随着杨士奇的举动,不少人纷纷向北方遥拜李川。
听到周围众人对李川的颂扬之声,李闵气的想要跳起来破口大骂
李川实际上是一个准备犯上作乱之逆贼!
什么名垂青史,简直是荒谬!
这分明是老八那狡诈之徒为自己设下的圈套!
他故意将此信渲染得神秘莫测,意图在动摇我的心神!
父皇肯定是察觉到我的异样,这才有意试探!
即便我未提及血书之事,但我在父皇及满朝文武面前诋毁老八,已经是引发父皇的极度不满!
没想到自己终究还是落入了他的陷阱之中!
这混蛋真是阴险至极!
他竟还想要置我于死地!
“你八弟可曾诋毁于你?”
文帝不顾群臣的感慨,面色冷峻地望向李闵。
“没……没有!”
李闵艰难地摇头回应。
文帝心中怒火中烧,怒喝道:“朕此前最担心你仅是假意与老八和解,未曾想,你竟真是如此!老八刚离,你便原形毕露!”
“父皇,儿臣……儿臣有罪!”
李闵无法辩驳,只能满脸懊悔地认罪。
“有罪?此刻方知有罪?”
文帝怒视李闵,恨铁不成钢地说道:“老八还天真地以为你是真心待他,却不知你仅是利用他图谋太子之位!你对得起老八吗?”
“儿臣……”
李闵面露抽搐,欲哭无泪。
不是儿臣对不起老八啊,实际上是那狡诈之徒对不起儿臣啊!
他坑骗儿臣诸多银两,如今已至雁门关,仍不忘算计儿臣!
文帝强忍怒火,冷冷地盯着李闵,说道:“即日起,老八原先为了大婚暂住的东宫派人打扫干净,你搬进东宫,之后你需在东宫斋戒反省!朕会让人送书于你,务必认真摘抄!若反省不力,一月后的册封大典便无需举行!”
闻听文帝此言,李闵浑身剧颤。
这可是最为严厉的警示!
父皇之意已明,若反省不善,太子之位恐将被废!
瞬间,强烈的危机感笼罩李闵全身。
文帝怒视李闵一眼,又双目充血,朝着李川他们远去的方向,歇斯底里地大喊:“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