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守仁的医术确实了得。
一针扎下去,烧饼他娘人清明了不少,不像前几天似的,连人都认不得了。
老麦见状,恨不得当场就给白守仁跪下来了,还央求白守仁能不能多留几天,直到把他老伴的病彻底治好。
只要人没事,老麦愿意奉上全数家财。
白守仁没有应下。
一来是他还要赶去县城,不能再待在麦家了,二来则是他最见不得病患家属这般姿态了。
治病救人乃医者职责所在,白守仁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可值得家属这样的卑躬屈膝。
好在,赵莲很有眼色,赶紧把老麦拉起来,连忙说道白郎中向来不喜这一套,要是继续如此,很有可能惹得郎中不悦。
听她一说,老麦这才作罢。
白守仁没有过多停留,他和小宝还要赶去县城。
同老麦和赵莲讲了些需要注意的事项,白守仁便匆匆告辞了。
“待我从县城回来,再过来复诊。”
“小宝,照顾好你师傅。”赵莲说道。
继而看向了白守仁,不放心的嘱咐道:“白大哥,万事小心,一路平安。”
“……”
白守仁的目光在赵莲的脸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随后缓缓地开口道:“我会的。”
行礼告辞,师徒二人这就离开了。
人都走远了,老麦依然望着门口,嘴里喃喃自语着:“有救了!这下孩儿他娘有救了!”
见到老麦脸上的喜色,赵莲也不由自主地笑了。
是的。
这是好征兆,烧饼娘会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
接下来的几天,烧饼他娘当真是越来越精神了。
不仅能吃下饭了,还能下地了。
天气好的话,老麦便陪她在院子里晒太阳,一晒就是一下午。
赵莲基本上每天都会去麦家。
老两口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赵莲来了还会跟他们唠两句闲嗑。
三人闭口不提麦烧饼,就像他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春苗,我瞧着烧饼他爹娘应当是缓过来了。”
赵莲一回家就跟女儿讲起麦家的情况。
林春苗顿时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娘,天天这么跑你也累得慌,要不然你明天休息一天,我和夏花去麦家看看麦叔和婶子吧?”
“夏花,咋样?”林春苗转身问二妹。
“嗯!大姐,明天咱俩去。”
夏花的心里一直惦记着烧饼哥的爹娘。
“行,那就这么说定了。”
姐妹俩利落的打扫完铺子,回屋倒头就睡。
第二天,林春苗早早就起来了。
一钻进灶房,老半天没出来。
夏花起来的时候,见灶房里热火朝天的,便进去看看。
“大姐,这大清早的,你干啥呢?”
林春苗用手背蹭了蹭脸上的面粉,笑咪咪的说道:“我打算按照饼哥教我的法子,做几个烧饼试试,待会儿拿到麦家,好让麦叔点评点评!”
夏花了然的点了点头。
撸起袖子就是干,“我来帮你。”
好一阵儿的捣鼓。
姐妹俩都是第一次做烧饼,难免有些生疏。
幸好幸好,成功做出来了。
林春苗嚼着嘴里的饼子,如实的说道:“嗯,味儿还行,就是卖相差了点。”
“我感觉火有点大了。”夏花的味觉很敏感,她吃出了淡淡的焦味。
“火大了吗?”林春苗又咬了一口,纳闷道:“我咋没吃出来呢?”
再一抬头。
“娘哟!时候不早了!”
赶紧把烧饼装好放进篮子里,拉着夏花跑出门。
一路小跑来到了麦家。
大门开着。
林春苗高声喊道:“麦叔,我和夏花来看你们了!”
二人朝厅屋走去。
“麦叔,婶子,快帮我尝尝我做的……”
不经意地抬眸。
“……”
林春苗浑身的血液在那一瞬间,彻底凝固了。
她像是被人从后背点了穴一样,一动不动,嘴巴合不拢了。
“大姐,你发啥呆啊?”
夏花大步走了进来。
下一刻,她跟姐姐一样,也动弹不得了。
厅屋的角落里,老麦瘫坐在地上,怀里抱着麦婶,双眼空空,眼泪混杂着鼻涕,挂在嘴边。
人傻了。
烧饼他娘的脖子上缠着一股粗麻绳,脸色发青,整个人早已经没有了气息。
下半身顿时失去了力气。
林春苗直直的跪了下来。
“叔…婶子她…她……”
根本不敢开口。
老麦这时突然扬起了笑容,语气中有种难以言语的轻松欢愉,“她去寻你饼哥了,过几天就回来了!”
“我们一家三口马上就要团聚了!”
夏花捂着嘴,再也承受不住,失声痛哭了起来。
麦婶上吊自杀了。
林春苗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的感受。
只能说,头脑一片空白。
她跪在地上,朝前挪了几步。
不由自主地伸手拂去了麦婶脸上的头发。
视线向下移。
脖子上一共缠了五圈的麻绳,光是解开就得耽误一会儿功夫。
麦婶这是一点儿活路也不给自己留了。
“婶子……”林春苗哽咽地开口道。
整整五圈,勒得脖子都紫了。
“您得多疼啊……”
周围凡是能踩到的物件,都被烧饼他娘给搬走了。
就这么静静的吊在房梁上,烧饼他娘没有任何的挣扎,以至于正在灶房给媳妇儿煎药的老麦一点儿动静也没听见。
等他端着药碗回来时,人已经走了好一会儿了。
“说好的我先走的……”
老麦怔怔的望着怀里的媳妇儿。
“孩儿他娘,你咋还诓我哩?”
“咱俩都处了一辈子了,临到头了,你倒不要我了?”
“你好狠的心啊…好狠的心啊……”
“叔……”
春苗和夏花一人握住老麦的胳膊,低头哭泣,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劝说。
先丧子,后丧妻。
这样的痛楚,恐怕只有此时此刻的老麦,心里最清楚了吧。
老麦看了看春苗,又看了看夏花。
愣了愣,嘴角向下,霎时间嚎啕大哭了起来。
“春苗,夏花,你烧饼哥和他娘……”
胸脯上下起伏着,老麦的情绪难以控制。
“他们都不要我了啊……”
一把年纪的老头,哭的像个没人要的小孩儿。
“都不要我了……”
“我家里没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