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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四次战役(12)发起撕裂者行动

“撕裂者行动”是“屠夫行动”的进一步延续与发展,作为美军自1951年1月15日展开“猎犬行动”以来发起的攻势系列中的第5次行动。

这一行动仍然是李奇微精心设计的,其基本思路与之前几次行动相似,主要目标依旧是“打破共产党军队的平衡并使其遭受最大程度的损失”。不过,这一次李奇微在原有目标的基础上,增加了夺取地面目标的任务。

在汉城附近对中朝军队展开侧翼包围,迫使其退至临津江以北,并将战线推进至接近三八线。

“撕裂者行动”计划于3月1日实施,其部署为:首先从中线发动进攻,随后向西侧展开突袭,目标是夺回汉城。李奇微的判断是,中国军队的主力依然集中在中线;一旦在此处取得突破,就可以撕裂中朝军队在接合部的防线,从而为战役上的分割创造决定性条件。

这次攻势被命名为“撕裂者”,正是因为反映了李奇微的这一战略意图。李奇微为“撕裂者行动”设定的目标线称为“爱达荷线”。该线自汉城以东8英里(约12.8公里)的汉江起点向东北延伸至春川附近,然后转向东南直达海岸。

从地图上看,这条线在汉城以东勾勒出一个宽阔的凸起,中央位置是洪川和春川这两个重要关口,仿佛一枚巨大的楔子,深深插入志愿军和人民军的整个防线中部,北向直指三八线,西向则对汉城形成侧后方的威胁。

根据李奇微的排序,“撕裂者行动”首要目标是消灭中朝军队的有生力量,其次则是对汉城进行迂回作战,最终夺回该城市。

与麦克阿瑟相比,李奇微对汉城的重视程度要低得多。自美军发起反攻以来,麦克阿瑟始终渴望重新占领汉城,而李奇微则更专注于“以最小的代价给敌人造成最大的损失”,因此收复汉城只是他的次要目标。

李奇微的观点是,即便要收复汉城,也应尽量避免正面进攻,建议采取“从东侧发动侧翼攻击,或者仅仅制造一种威胁态势,迫使敌军主动撤离该地区”。

正如李奇微所言,要将“一把匕首插入敌人的心脏,准确地说,就是直指敌方司令的头部”,这样一来,就能迫使他们面临两种选择:要么在我方控制了制高点的极为不利情况下发动进攻,要么放弃南朝鲜的首都。

“撕裂者行动”的发起时间受到多种条件的影响,其中最关键的一条是前方作战物资的储备情况。由于雨水和融雪对公路、铁路造成了严重破坏,加之美军在撤离横城时销毁了大量储备物资,一线部队的供给出现了严重不足,特别是在食物、成品油和弹药方面。

因此,李奇微要求所有一线部队必须维持5天的物资供应量,而实现这一标准至少需要5天的紧急运送时间。李奇微对志愿军可能的反击始终保持高度警惕,并制定了一个备用方案:如果新的情报表明敌人有明显的进攻迹象,则“撕裂者行动”将被取消。

根据美军当时掌握的情报显示,中国方面在汉城与太白山脉的山脊之间部署了6个军队,朝鲜则有4个军团驻扎。推测他们可能会在3月15日发起反击。由此可见,李奇微决定实施“撕裂者行动”仍然存在相当大的冒险性。

为了策应这一行动,李奇微还策划了一次策略性的佯动:在朝鲜西海岸展开了一次两栖登陆假动作,意在牵制敌方的预备力量,同时将敌军的注意力从即将进行“撕裂者行动”的中线战场引开。

3月5日,第八集团军各部队的物资储备基本达到了五天的标准。与此同时,第九军和第十军的部队已推进至“亚利桑那线”。目前,没有明显迹象显示中国军队将进行反击。

因此,李奇微正式命令于7日清晨发起“撕裂者行动”。

“撕裂者行动”已在西线、中线和东线全面展开。

西线由美军第1军负责,主要执行牵制任务,仅派遣右翼的第25师突破汉江防线,随后沿着北汉江两岸向北推进。

美军第九军负责中线作战,重点部署在第一骑兵师和第一陆战师,沿着洪川至春川的轴线发起钳形攻势。

东线由美军第10军以及韩军第1、第3军团负责,他们将从当前阵地出发向北推进,同时确保东西方向的主要公路(即从平昌至江陵的20号公路)的安全。

整个行动按照一系列的调整步骤分阶段进行。

第一条调整线为“奥尔巴尼线”,设在美军第1军、第9军和第10军前方8至20公里处。其西段跨越礼峰山和龙门山一带,东段则向五音山地区推进,形成了对洪川的俯瞰态势。

第二条调整线被称为“布法罗线”,从“奥尔巴尼线”的东西两端分别向北延伸。其西端由美军第1军右翼部队推进至18号公路以北,进一步加大对汉城侧翼的威胁;东端则由美军第9军主力负责,主要任务是夺取洪川。

最后一条被称为“开罗线”的调整线是专为美军第9军设计的,其大致路线从加平延伸至寒溪以北,目标明确指向春川。这条线标志着第9军在向“爱达荷线”发起进攻的最后阶段必须攻占的关键点。

李奇微下令对此次进攻实施严格的保密措施,作战计划仅限于极少数人知晓。为了防止新闻媒体提前曝光行动意图,攻势发起前一天,李奇微亲自召集记者召开会议,要求他们在48小时内不得对外透露任何与这次行动相关的消息。

为避免麦克阿瑟像上次一样前往前线作秀而导致泄密,李奇微特意写了一封措辞谨慎的信,“礼貌地请求”麦克阿瑟在行动开始前不要出现在朝鲜战场上。对“撕裂者行动”的保密程度甚至影响了华盛顿军事当局对朝鲜战场局势的了解。美军战史中记载:

陆军作战部长泰勒将军对“撕裂者行动”的详情毫不知情,这甚至在行动开始后仍无人告知他,这让他感到极为不满。

行动发起十天后,他要求麦克阿瑟详细汇报远东司令部和第8集团军发布的作战指令。对此,麦克阿瑟的回应是:“司令部并未计划‘撕裂者行动’,也未发布过任何相关的作战指令或命令。整个行动完全是由李奇微主导完成的。”

“撕裂者行动”展开之初,美军设定了两个主要攻击目标。

西线右翼的关键行动是由美军第25师率先强渡汉江,然后向北推进展开攻势。

第25师于2月28日抵达汉江南岸,并在接下来的6天里进行了渡江作战的准备工作。

该师接到的任务是:在两水里附近的南北汉江汇合处渡江,随后从金谷里向清平进攻,抵达“奥尔巴尼线”,控制通往春川的18号公路,形成自东北方向迂回汉城的态势。土耳其旅将配属该师一同行动。

3月7日凌晨5点50分,第25师展开了渡江行动前的火力准备工作。

参与火力准备的包括10个野战炮兵营,共计148门火炮,另有100辆坦克、48门重型迫击炮,以及25部配备四联装的自行高射机枪(合计100管12.7毫米机枪)。美军战史将此次火力准备形容为“这场战争中最猛烈的炮火攻击之一”。

除了地面火力的支援外,空中还有十余架飞机执行直接火力支援和空中封锁任务。在强大火力的掩护下,美军分为两路,以坦克涉水为先导,强行渡过汉江。

坚守江防阵地正面的,是志愿军第38军第114师。

韩先楚曾预计可以利用汉江的天然屏障进行阻击,从而争取大约一个月的时间。然而,美军在发起渡江作战的当天就突破了江防,足以见得其攻势之凶猛。

美军的另一个攻击重点位于中线。

在此,第9军所属的5个师(旅)从西至东多路展开,对洪川正面发起攻击。

美国第24步兵师、第1骑兵师、英国第27旅、韩伪6师和美国第1海军陆战师。

在这其中,左翼的第24师与强渡汉江的第25师互相策应,其他部队则在杨平至横城以东的狭窄地带展开,呈并列态势,主要由第1骑兵师和第1陆战师发起进攻,英军第27旅和韩军第6师居中配合,多路分进,各个箭头直指洪川,形成合围之势。

承担这一方向防御任务的是志愿军第42军和第66军的部队。

第42军一线阵地自西面的中元山延伸至东边的圣智山,由第124师和第126师共计5个步兵团负责防守,配属军炮兵团(缺少2个营),承担正面抵御任务。二线阵地位于罗山、凤尾山、鹰峰山、东银、梅花山一带,第125师及第124师的1个团在该区域修筑工事,同时准备机动应对。

3月7日战斗打响,8日时前线阵地便被突破。部队伤亡严重,最少的团只剩下800多人。由于二线阵地大部分工事尚未完成,在敌军的猛烈进攻下难以站稳脚跟。美韩军察觉志愿军火力薄弱、工事不够坚固,对二线阵地展开更为猛烈的攻击,并大胆进行迂回,导致防守形势更加严峻,防线难以维持。

10日,第42军部队渡过洪川江,经过清平川抵达清平至加平一带,重新进行防御部署;第124师和第125师则转至洪川江沿线,逐步展开阻击。第66军自2月16日起转入防御,至“撕裂者行动”发起时,已坚守了20天。在阳德院里、上茶峰里、釜刚里、大官岱里一线的前沿阵地被敌军突破后,该军调整了部署,将主力转移至梅花山、五音山、御踏山的第二线阵地,继续进行阻击作战。

根据美军战史的记载,第9军在该方向的进攻只遇到了“敌人轻微至中等程度的抵抗”。第1骑兵师和第1陆战师稳步推进,除了韩军第6师外,各部队于3月12日傍晚抵达了“奥尔巴尼线”。

在“撕裂者行动”中,志愿军再次陷入激烈苦战,执行阻击任务的各部队均遭受了重创,屡次面临失地失人的困境,局势极为危急。

以第42军为例,该军减员累计已达1.3万人,步兵连中人数最多者不足百人,许多连队仅剩十余人。为了坚持作战,该军采取了边打边整顿的措施,将编制不完整的分队合并缩编。除了第124师的第370团和第372团能够维持原编制外,其余各团均被缩编为1个营或2个营,全军的作战能力仅相当于入朝时的三分之一。

3月8日12时,志司发布防御战术指令,要求各部队改进阻击战术。指令中强调,当前作战方针的核心在于“依托有利地形,积极开展机动作战,以最小的代价造成敌方大量伤亡,并尽可能延长战斗时间”。为此,各军、师应综合分析敌军的进攻特点,优化防御战术,同时密切掌握战况发展,确保在关键阵地的防守与反击时机得当。

本次战役进入第二阶段后,志司在20天内已连续发布了第三次防御战术指示。

自志愿军入朝以来,主要作战任务多为进攻战,防御作战的研究较少,经验也相对不足。基层部队在防御战术方面的素养普遍较弱,因而在战场上难免遭受损失。当全线转入机动作战防御时,志愿军司令部连连发布指示,要求改进相关战术问题,这对提高部队的防御作战能力、减少伤亡,具有重要的现实指导意义。然而,提升部队的防御战术水平需要经过一个认知和实践的过程。

第42军在战后总结中指出,这一阶段,部队对司令部相关指示的原则仍“未能深刻认识与落实”,“不是积极地观察地形,合理分配兵力和组织火力,巧妙打击敌军,而是试图依靠兵力硬挡敌人,不愿利用阵地逐步抗击。结果,某些阵地在配置上加强了前沿,却忽视了纵深,守备时前沿伤亡惨重,纵深兵力空虚,最终被迫撤退,甚至人地两失,无法实现持久守备。”

与此同时,部队还出现了一个让人忧虑的现象:

随着部队转入防御阶段,官兵的思想出现了波动。杜平指出,当时许多人产生了疑虑,部分官兵对战争胜利的信心有所动摇。有些战士表示:“敌人的炮火太猛烈,难以抵挡”,“光靠我们这几个军很难取得胜利”。

还有一些干部提出疑问:“这场战争究竟什么时候才能结束?”“为什么我们的炮不发射?我们的飞机为什么没有出动?”特别是由于防御作战造成较大伤亡,怨言更为突出,认为“打防御战不划算”,并担忧“这样继续下去会削弱部队的战斗力”。

在这种情绪影响下,部队管理松弛,出现不愿修筑工事、不愿进行防空、行军过程中随意掉队、违反群众纪律等不良现象。

当时的一个消极情况是,越来越多的人在逃亡途中掉队。

根据第42军的相关资料,在转入运动防御后,为加强一线作战力量,该军将机关勤杂人员及部分炮兵、担架兵等共计2000余人精简,补充至前线步兵分队。

由于这批人员缺乏实战经验,并且是在极为残酷的战斗条件下被补充到一线,因此大多数人情绪不稳,出现了大规模的逃亡现象。第371团步炮连补充至步兵连的人员,几乎全部逃跑;第124师精简的60余名机关勤杂人员,原本准备补充到一线连队,一夜之间便有40余人逃亡。

这种现象不仅出现在第42军,其他部队也不同程度地存在。辽东军区的领导报告说:最近一些逃兵携带武器,成群结队,时常发生抢劫等违法行为

志司认为:安东的逃兵收容数量竟已达到数百人,其他地方可能也有类似情况发生。要求通知东北各省军区和政府进行收容;对于情节严重者,必须就地进行公开审判,并给予纪律处分。对于一般的逃兵和落伍者,需收容后进行教育,并分别通知志愿军各军派人将其带回原部队,同时在各部队中开展反逃亡的政治工作。

长期身处残酷的战争中,无疑会在精神和生理上带来巨大的折磨。

尤其是在战场陷入被动局面、战斗失利、伤亡增加、局势持续紧张、人员极度疲惫、供应困难、饥寒交迫,各种危险接踵而至时,部队所受到的负面影响是显而易见的。在这种情况下,政治思想工作的作用显得尤为重要。

针对部队的思想状态,志愿军政治部将思想教育的重点放在“加强胜利宣传,增强守备信心”上,反复向部队说明:我们虽经历了重重困难,但所取得的胜利意义深远;尽管面临不少挑战,敌人的处境比我们更为艰难;只要我们坚持两个月,新的强大后续部队就会到达,敌人必将遭遇更大的失败。

此外,部队还广泛开展了“反对不良倾向,巩固部队建设”的工作,其中一项重要内容是“加强革命气节教育”。这一教育明确指出,投敌是对国家和民族的背叛,是每个中国人不可承受的耻辱。

由于志愿军中那些逃跑或投敌的人员,大多是曾在国内战争中投降或被俘的原国民党士兵,因此,思想教育中特别强调要做好这些“解放战士”的思想工作。教育中指出:“过去为蒋介石卖命,后来向解放军投诚是一种光荣的选择,但如今与美帝国主义作战,投敌则是对祖国和人民的严重背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