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晏廷仿佛看出了她的顾虑,语气温和地说:
“今日叫你受惊了,这些衣裳,就当是我的赔礼。”
陆晏廷看她从刚才到现在一直魂不守舍的,想着自己手上有事要办,便让女掌柜去取药,又吩咐青崖先留下,准备马车将她送回去。
说话间,女掌柜取来了膏药,细细替江近月将脖子上的那道伤包好,轻声说:
“世子放心,姑娘这伤很浅,涂几日药便会恢复如初,不会留疤的。”
陆晏廷点了点头,嘱咐江近月:
“你这两日好好休息,就不要来店里了,晚些时候,可以让大夫给你开一些安神的药方。”
江近月再次点点头:
“好,多谢世子。”
……
时值初冬,天还未黑尽,便透着一股阴晦,瞧着没有一丝活气,冷风顺着未关紧的窗吹入江近月的小楼,更觉得寒风凛冽。
江近月走上前,透过窗户往外看,外头夜色苍茫,就要飞雪的样子。
她关紧门窗,目光落到烛台下的榻上,那里整齐堆放着今日带回来的几件崭新衣裳,还有一颗夜明珠。
虽然送夜明珠来的下人说是府里给的,但江近月心里很清楚,她本是用不上这么好的东西的。
花了银子打听之后,这才知道,原来是世子送的。
世子的确人品贵重,不染尘埃,是一个极为干净之人,就像是冬日里的那暖阳,可是……她欠他的真的有点多。
世子对她的恩情,她无以为报,只能略表心意,江近月想,这些时日她也要好好打理铺子,好将剩下的五万钱赶紧还给世子,也算是报答了。
……
冬风即使无缝不入,却也穿不进大理寺用铜墙铁壁建造的监牢中。
阴暗的刑室中,陆晏廷坐在一把太师椅上,看着面前被铁链缚住,鲜血淋漓的男子。
那男子的左手被绑在身后的刑架上,右手却垂在身旁,若不是双腿也被缚住,只怕他早就会倒地不起。
陆晏廷云淡风轻地抿了口茶,看向那个半死不活的男子,一脸平静地开口:
“别担心,已经让人给你上药了,你暂时死不了。”
他放下茶,一步步走到男子面前,语气骤然变得狠辣无比:
“可是你若还是什么都不说,那么,我保证你会比现在要痛苦百倍。”
那男子终于睁开浑浊的眼,语气虽然虚弱,但透着坚定:
“大魏的狗官,你死了这条心吧,我是永远不会说的。”
陆晏廷点点头,也没有逼他,只道:
“你去官府偷窃情报失败,还伤了手,回去却发现自己的据点已经没了,同为赵国探子,你无奈去投靠画屏庄,以求躲避搜查。”
“可他们却不顾情谊,将你赶了出来,多叫人寒心。你只能伪装成小贩,还想着给赵国收集情报呢,殊不知,你早就是一枚弃子了。”
那人干笑两声,声音嘶哑又难听:
“你都调查得这么清楚了,还来问我做什么?你想知道真相,自己去查啊!”
陆晏廷挑挑眉:
“有你在,我这狗官,不是就不用费心了吗?”
他一抬手,云书已经将炭盆里刚取出来的火钳子递到陆晏廷手上。
陆晏廷举着火钳子,不紧不慢地在半空对着男子的身体游移着,随后死死抵在他受伤的腹部。
随着惨叫声响起的,还有滋滋冒烟的声音,以及肉被烤焦的气味。
陆晏廷面色未变,继续对他说:
“告诉我,是不是你们的人杀了宁珩,说出来,我可以留你一个全尸。”
“别再负隅顽抗了,画屏庄的人,可不会来救你。”
火钳子猛得收回,顶端沾了些黏腻的血肉。
那男子缓过神,冷笑着说:
“还全尸呢,老子一只手都没了,死了也不是全尸。”
陆晏廷颇为惊讶地笑了一声:
“好勇气,那再试试这个吧。”
他走到桌前,拿过一只白瓷瓶,将瓶盖打开,顷刻间,一只毒蝎缓缓爬到陆晏廷手上,他不紧不慢地靠近那人的右侧,将手放到那人的肩膀上。
蝎子很乖巧地爬到男子肩上,又顺着肩往他空荡荡的袖管爬去——
“啊——啊!”
这回响起的是比上回更加凄惨的哀嚎,他终于坚持不住,连连求饶:
“啊!我说,我说!”
“具体的我、我也不大清楚,但听上头说,朝中几个官员摧毁了我们、我们在京中的暗线,是该给他们些教训,不如就趁太后宫变、浑水摸鱼,杀之,以报弟兄们的仇!”
陆晏廷依旧是淡笑着,面色毫无变化,一旁灯架上的烛光打在他脸上,忽明忽暗,那本清贵的相貌,此刻瞧着却阴森可怖,如地狱索命的阎王。
陆晏廷的大掌握上他的脖颈,下一刻,随着一声脆响在刑室响起,那人登时没了气息。
……
许是冬日寒气侵体,加上这些日子一直遭到惊吓,江近月回去后的第二日,便开始起了热,结结实实病了一场。
这日正午,她虚弱地躺在床上,握着那颗夜明珠把玩,不免想起从前在宫中时,夜里和宫女姐姐们睡在一起的事。
那时她们便爱讲些深宫中的离奇诡异之事,但一群人睡在一处,江近月不觉得害怕。
可自从来了国公府之后,她第一次有自己睡一间房的待遇,可夜里窗外时不时传来的风声和鸟鸣声都让她警醒,只好点着灯睡。
后来跟着陆晏廷入宫,瞧见火场中尸首的痕迹,叫她想起那夜的事,对她来说无异于恐怖故事,加之又被那刺客吓到,这些日子脑中一直绷着,夜里更是难眠。
江近月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胆小之人,或许她这辈子的胆量,都在火场中救太后用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