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已经过半,清晨的风也有了丝凉意。
锦绣堂里,福晋已经端坐在主位上,面色有些不虞。
宋格格看着福晋的脸色,小声嘟囔:“哼,这耿氏越发恃宠生娇了,竟连福晋都不放在眼里了,这都什么时辰了?莫不是今日不来请安了。”
福晋也淡淡开口道:“耿氏年纪小,规矩学的不好也是难免的。”
耿氏的位置上无人。谁都知道四爷昨日去了沁兰苑并留宿了,今日耿氏就未来请安。
这不是侍宠生娇是什么?这不是明晃晃的打福晋的脸?
正说着,画眉便喘着气匆匆进屋请安,跪下恭敬道:“请福晋安,奴才是耿格格身边的丫鬟,格格今日身子不适,差奴才给福晋告假,还请福晋恩准。”
宋格格轻哼一声,显然是不信她的话,讥讽道:“昨夜伺候了主子爷,今日身子就不爽利了?这话说得轻巧,我怎么听着像是不敬福晋的借口呢?”
画眉闻言,忙跪在地上低头解释道:“格格明鉴,奴才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句虚言。”
李氏则悠悠的开口,似带着几分关切:“妹妹不适,自当好生将养,免得将病气过给了福晋。”
说着,她轻轻抬头,真诚的望向福晋。好像是真的在为耿氏说话一般。
等她们都说完,福晋才开口叫起:“快起来吧,请府医去沁兰苑给耿格格看看,你且回去告诉耿氏让她好生修养,这几日就不必来请安了,身子最要紧。”
画眉闻言,连连道谢后,又匆匆离去了。
李氏的话提醒了福晋,若是假的,府医看罢,多少也会给她找点毛病,若是真的,正好关上门子养病去吧。
四爷乃是皇子,避免过了病气,什么时候好了什么时候再伺候吧。
沁兰苑里。
清婉躺在床上缩成一团,额前已经有了薄薄的一层细汗。
画眉回来回话,清婉已经顾不上去想福晋的话是什么意思,只见她面色苍白,小手抓着锦被,夏日里,小腹处还放着一个汤婆子,咬着下唇,模样痛苦极了。
府医背着药箱匆匆赶到沁兰苑,隔着帕子为耿格格把脉。他的手搭到了帕子上,许久不说话,眉头紧锁,表情严肃。
片刻后,他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几分关切:“耿格格,您可是从小来月事都如此疼痛难忍?”
喜鹊在一旁连忙回答道:“大夫,格格从前来月事虽也会疼,但从未像这次疼得几乎昏厥过去。”
府医闻言,点了点头,继续道:“格格这是凉症,体内寒气过重所致。需得好生调理,否则来月事就会腹部绞痛,严重的话恐怕会影响受孕。”
喜鹊一听,吓得脸色苍白,眼泪夺眶而出,她哽咽着说:“大夫,求您一定要好好医治我们格格啊,我给您磕头了。”说着,便欲往地上跪去。
府医连忙拉住喜鹊,安慰道:“姑娘莫急,我一定会竭尽所能为格格医治。只是这凉症非一朝一夕所能根治,需得长期调养,慢慢驱除体内寒气。”
说罢,便开了药方,递给了喜鹊,喜鹊赶忙出去熬药。
药熬好后,耿清婉从床上爬起来,抱着大碗一口气将药全喝了,喝完便觉得有些舒缓,又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府医前脚从沁兰苑出来,去了锦绣堂回禀福晋。后脚耿氏凉症不孕的消息就传遍了后院。
各个院子里像是发生了什么大喜事一样,就连丫鬟婆子们也私下议论着耿氏会不会因此被四爷厌弃,一时间倒是有很多人对这位颇为得宠的耿格格产生了怜悯和同情。
大家一致觉得,一个不会生孩子的女人,是掀不起什么风浪的,就连一直云淡风轻的李氏,也由衷的松了一口气。
苏培盛上午就得了四爷的令,去内务府寻了一只纯白的小奶狗,他以为是四爷给大格格寻的,却没想到让他送到了沁兰苑。
于是,他也听到了府里的风言风语,将小狗送去沁兰苑后,便回去复命。
*
前院里,四爷独自一人坐在书房中,面色凝重,眉宇间透露出一丝难以言喻的烦躁。自从被皇阿玛赐婚年氏后,
大哥和老八便不断制造是非,煽动朝堂言论。他自认行得正坐得直,不惧怕那些莫须有的非议。
可今日皇阿玛的举动却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失望和愤怒。皇阿玛正值盛年,阿哥们也都到了建府的年龄,一个个都搬出了皇宫,有了自己的府邸。
可是,皇阿玛似乎对他们有所忌惮,至今都未封王,也未真正让他们担任要职,不过是个没有实权的贝勒爷罢了。
就在今日皇阿玛竟然让大阿哥去南方治理水患,老八协助,太子则代表皇上迎接外来使臣,就连一向闲散的老三都得了个闲差。
唯独他,从头至尾,皇阿玛竟然提都未提!这种被无视的感觉让四爷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愤怒。
这时苏培盛进来了,他抑制住内心的情绪,问道:“可送过去了?”
苏培盛支支吾吾回答道:“回爷的话,从内务府挑了一只通体雪白的小奶狗送去沁兰苑里了,只是,耿格格似乎今日身子不太爽利,上午还请了府医。”说着便抬眼向四爷望去。
四爷心情很差,但还是问了句:“怎么回事,昨日不还好好的。”
苏培盛见四爷还是有些上心的,便隐晦的向四爷表达了府医的话。和后院的言语。
四爷听完火气更大了,抬脚就往沁兰苑去。
他一脸愠色的进了主屋,就看见清婉面色苍白的躺在床上,脸上还有一层薄薄的细汗,看起来就很痛苦的模样。
床边卧着一只雪白的小狗,清婉睡着还抱着那只狗,不肯撒手。
四爷给了苏培盛一个眼神,苏培盛立刻会意。带着丫鬟们轻手轻脚的退了下去。
他缓缓地坐在了床边,注视着清婉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半晌,拿起帕子擦拭着清婉额头上的汗珠,清婉感受到了身边人,像是有了依靠,伸出白嫩的手拉住了四爷的袖口。
四爷看着她,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感受,联想起路上苏培盛的话,可能是萌生起了一丝保护欲吧。
把袖口从她手里抽出来,将她的手放进被子里,掖了掖被角便抬脚走出了里屋。
然而,四爷并未离开,而是转身步入了正厅。他端坐在椅子上,背脊挺直,凝重而沉稳。面色严峻,眉头紧锁,使得整个正厅的气压都显得异常低沉。
随后,沉声开口道:“叫府医来回话。”
苏培盛立刻领命而去,不一会儿,府医便匆匆赶来,跪在四爷面前,恭敬地等待着他的询问。
四爷目光如炬,直视着府医,问道:“耿氏的病情如何?”
府医小心翼翼的回禀,刚说了两句,四爷便怒火中烧,一脚猛地踢向府医的胸口。府医猝不及防,被踢得倒飞出去。
痛得他几乎要晕厥过去。但他不敢有丝毫的停留,强忍着剧痛跪倒在地,连连磕头求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