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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趣网 > 历史军事 > 南北赤血录 > 第61章 潜离蓟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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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硕抬起头,流着泪,环视了一圈他最忠心的部下。

这些人追随他多年,在战场上是可以生死相托的兄弟,但今天却要跟随他倒在这冰冷的皇宫大门前,他很不甘心,因为胜利几乎就在眼前,皇帝的宝座已伸手可及。

他以为借着老皇帝宇文庸病重卧榻,不理朝政的机会,再把谋逆的罪名加在二皇子头上,就能逼迫皇上把帝位传给他,但天算不如人算,他还是失算了。但宇文硕并不后悔,要登上帝位,这是最好的机会,或许也是唯一的机会。

因为他知道,对于皇位接班人,他父皇宇文庸更看好宇文拓,这并不是秘密,皇宫之内已经人尽皆知。

宇文庸觉得宇文硕只适合带兵打仗,治理国家不如宇文拓,所以宇文硕才不甘心居于人下,冒着谋逆的罪名也要拼死一搏。

可事实总是那么冷酷,成王败寇一直都是亘古不变的真理,帝王的塔尖上也只能容一人停留。

二皇子宇文拓与石韬的部队已经来到了皇宫外围,把宇文硕率领的那十六营士兵团团围住,与皇城里面的禁军形成了内外夹击之势。

皇宫大门前的火光更加明亮。双方部队兵刃的寒光反射着数不清火把的光芒,把皇宫顶上的黑夜都照亮了。

“圣旨在此,近卫骑兵军的兄弟们,皇上有令,大皇子谋逆,已被削夺兵权,只要速速回归原来队伍,所有罪名既往不咎,放下武器,我们还是好兄弟!”石韬手上高拿圣旨,冲那十六营的将士大声喊道。

听到主将亲自喊话,那十六营的将士犹豫了一会,很快相继瓦解。

他们本就是石韬的手下,是被大皇子临时借调指挥的,看到石韬手拿圣旨,已经来到皇宫外围,他们纷纷放下手中武器,缴械投降。

此时的圣旨就是最高军令,无人敢违背。

只剩下大皇子的亲兵卫队仍然不为所动,虽面如死灰,仍毫不退缩,继续护在大皇子左右。但他们的人数相较近卫骑兵军和皇城内卫部队,人数少得可怜,只有区区数百人,已经成不了气候。

大皇子宇文硕看到大势已去,长叹一声,拔出随身长剑在亭子的柱子上刻下一行字,接着又对着北方家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随即毫不犹豫的用手中长剑自刎。

他手下那几个亲兵统领阻拦不及,全都声泪俱下,一起跪拜在地,三拜过后,也举起手中利剑,相继自杀殉主。

剩下的那几百亲兵卫队见到主帅和领军统领已死,竟然没有一人放下武器投降,也含着泪,跟着一起自杀。

亭子外面黑压压倒下一大片,血流了一地,把地上的白雪都染红了。

皇宫西门在上万火把的照耀下亮如白昼,跟随大皇子宇文硕一起行动的那十六营士兵已经在皇城内卫部队的监控下返回近卫骑兵军的临时驻地。

皇宫西门外的空地上,几百具尸体整齐倒在地上,鲜血缓缓地汇聚在一起,他们呈环形向那座亭台延伸,依然用已不能动的身躯和最后流淌的鲜血守护着自己的主人。

亭台里面也是血流满地。在几个亲兵统领尸体的中间,大皇子宇文硕仰面倒在地上,手中无力握着长剑,他双目圆睁,心有不甘地仰望穹顶,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刻,他口唇微张,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什么也没说出来。

这一刻,夜空下所有东西似乎都静止了。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走动,甚至没有风,连火把的光也不再摇曳,这些光只是静静地照着地面那些死去的人。

夜空静得可怕,那些死去的人,他们的魂灵仿佛已经融入黑夜中,去往了另一个世界,只是将冰冷的躯体遗留在这里。

他们去往的那个世界会是什么样的呢?

那里有没有温暖的阳光,是不是再没有杀戮?

二皇子宇文拓远远望着倒在地上的宇文硕,沉默了很久,他身姿笔挺一动不动,他的眼角也闪出晶莹的泪花。

不管怎样,宇文硕始终是他大哥,即便不是同一个母亲所生,但小的时候他们曾经也是很亲密的玩伴,依然有深厚的血脉之情。如果不是生在帝王家,他们本可以是很好的兄弟,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但帝位之争,成王败寇,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从来没有一丝怜悯。

田冉也默然无言,眼前这一幕让他也想起了二十年前自己家中那场大火,不管是皇位争夺还是朝堂争权,最终的结局都是失败一方被夺去生命。虽然他对宇文硕没有好感,但这血腥一幕他并不愿意看见。

为什么人们对权利如此热衷?不惜赌上自己的性命?权利如果只是满足自己的私欲,不能服务于百姓,这样的权利又有什么意义?

一阵冷风吹过,雪花又开始飘落了。

纷扬的雪花缓缓洒落在地上那些死去的士兵尸体上,犹如盖上了一层白布。地上暗红色的血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凝固,变成了黑色,白色的雪花落在血中,仿佛一幅凄美的水墨画。

看到宇文硕临死前在亭中柱子上刻下的字,宇文拓和田冉都轻轻摇了摇头,宇文硕最后的遗言只有五个字,“吾何罪于天?”

看来宇文硕至死都不甘心,把罪过都推给了上天。或许他确实没有得到老天的眷顾,但走到这一步,很多事情其实都是他自己造成的。

对于人的一生来说,所有的结果不过是由无数个潜意识累积成的人生。看似偶然,实则却是必然。

有人说,这就是命运。

说的也对,很少有人能够逃脱自己命运的枷锁。

田冉自己的命运呢?他抬头凝视着远处已渐渐泛白的夜空,但夜空没有任何回响。

皇宫外面的部队已开始撤离,田冉轻轻拍了拍宇文拓的肩膀,独自转身离去。宇文拓仍呆站在亭中,失神地望着柱子上那几个字,似乎毫无察觉。

夜空不会始终黑暗,终将迎来黎明。北周的天空已亮了起来,田冉的使命是否也完成了呢?

五匹骏马在山间奔驰,它们排成一列纵队,依次从山间的小道飞驰而过。

明亮的阳光洒在崇山峻岭之间,山间小道随着阳光照射的角度忽明忽暗,斑驳的光影给这条小道增加了几分神秘和生机。

山上光秃秃一片,除了巍峨嶙峋的石头毫无景色可言,但在任何地方,只要有阳光,一切都是美好的,不管是人还是物。

离开北方苦寒之地,越往南,天气越是湿润,即便南方也已经开始入冬。但只要没有雪,南方很多时候与深秋无异。

这里已接近平江流域,树木花草已经多了起来,虽然只是些残枝败柳,也没有见到惹人怜爱的鸟语花香,但南方的气息已扑面而来。

这五骑人马在山脚下一处客栈前停下了脚步。

在他们落脚的地方,一面黄色的酒旗正迎风招展,煞是惹人注目。

离酒旗不远,正午的阳光穿过后面的山腰,温暖地洒在客店前的平地上。一些客人正在那里懒散地晒着太阳,享受着酒足饭饱后的闲暇。

酒旗边的山路上,往来进出的客人依然络绎不绝,主屋后面炊烟袅袅,一派和谐安宁的田园风光。

这里已经十分靠近平城,饮食和习俗已与南方无异。但由于这里属于北周控制范围,北周的边军大多都是北方人,所以此处的饮食也并不缺少北方的特色。很多北周的边军也喜欢来这里吃饭喝酒。客栈的马厩里现在就拴着几匹军马。

“公子,再往前几里就是四平山脉,终于看到家了。”成云把马的缰绳拴在马厩上,兴奋地说道。

“不要大意,这里离四平山的关卡不远,北周边军防备严密,我们没有出关文书,要蒙混过关也不容易。”老伍注视着马厩里的几匹军马小声道。他虽然平时大大咧咧,但年纪大了,反而越发谨慎。

“早知如此,应该先找二皇子要一份出关文书,我们如果是在帮他之前讨要,一份出关文书他必定会给我们的。”成云半开玩笑道。

“别迷恋什么出关文书了,如果不是偷偷溜出蓟城,我们可能就被二皇子扣在北方回不来了。我可不想待在北方那苦寒之地。”老伍对着北方摇摇头,有些不屑。

“那倒不至于,如果公子做了北周的驸马,我们岂不是就能来去自如了。”

田冉什么话也没说,将马拴好后径直朝店内走去。那几匹军马,还有里面的北周边军对于他似乎都不是问题。

老伍对成云偷偷怒视了一眼,示意他不要随便开公子的玩笑。

成云眉头上扬,双手比了个“下不为例”的手势,与另外两名手下一起紧跟在田冉身后朝店内走去。

离开蓟城前,田冉借口去北墨书院看望老师公孙离,婉言谢绝了二皇子宇文拓让他继续留在蓟城的请求。他知道宇文拓想把他变为北周的人,甚至已准备让老皇帝宇文庸把田冉招为驸马,想强行留住他。

田冉当然不会把蓟城当成温柔乡,虽然菁菁很值得他留下,但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没做完,他们一行绕过北墨书院,躲过宇文拓的耳目,经过十多天的昼伏夜出才终于抵达南北边界线。

在南北边界,为了防备对面暗探的刺袭,没有出关文书是出不了边境关卡的。

但田冉压根没想过要用出关文书,他知道宇文拓一定会在边境关卡设法拦住他们,虽然宇文拓不会要他们的命,不过是让他归顺北周,但无论何种情况,田冉都不想被人拿捏。何况进出四平山,他们赤血盟本就有他们自己的办法。

赤羽前几日已经飞回平城送信,欧阳平会设法安排他们过关。

一声尖锐的鸣叫忽然从远空传来。蓝天和云层之间,一只大鸟张大着翅膀正在天空翱翔。

是赤羽。

听到这熟悉的鸣叫,田冉停住脚步回头对成云吩咐道:“看来是欧阳平的回信到了,你在附近找个隐蔽的地方给赤羽发个信号。”

“好咧!”成云微微一笑,转头回去从马上的行囊中取出一块红布,偷偷转到客店后面,找了个四处无人的空地,双手把红布伸展开,对着天上赤羽的方向,借着红布做了个波浪型信号。

田冉他们几个继续往店里走。客栈的大厅敞开着,里面已经坐满了人。

经过这条路来这里吃饭歇息的人,不是行走江湖之人就是往来的商旅,除了最里面一桌,坐着的是几个北周的士兵。

那几位五大三粗的军爷似乎是驻守此地的北周边军,身形和长相是正宗的北方人。他们桌上是热气腾腾的羊汤锅,每人面前还摆着一壶烧酒,他们几个正不急不慢地吃肉喝酒,闲聊中还间或发出爽朗的笑声,与外面懒散的阳光倒是相得益彰。

看模样,这几个边军是已经下了哨位,来这里喝酒放松的,他们似乎并没有特别留意往来进出的人。

看到田冉一行进来,他们的眼神也只是一扫而过,丝毫没有关注。或许是田冉一行都是典型的北方人打扮,跟这店里的其他人一样并不起眼。也或许是他们并不是负责打探的斥候,没有责任也没有义务关心这些过路的普通人。

“各位客官,不好意思,小店没座了,要稍等片刻。”客店的小二脸上堆着歉意的笑容,赶过来解释道。

“哦,还要等多久?”老伍皱着眉问。

小二扭头看了看里面客人用餐的情况,尴尬的笑道,“大概……大概还要一炷香功夫。”

老伍有些无奈,“就不能加张桌子吗?”

“实在不好意思,这已经是加了桌子了。今天客人有点多,我们也没想到会有那么多人来。”

田冉对老伍摆了摆手,“也罢,我们先到外面晒会太阳,这位小哥烦请给我们上壶好茶,我们在外面站着喝就行。”

田冉很客气,待人始终很和善。

看到田冉不凡的气度和礼貌得体的言语,正在算账的掌柜无意间抬头瞟了一眼,忽然心念一动,他放下手中的账簿,亲自迎了过来,笑着问:“公子可是姓田?”

田冉注视掌柜的双眼,并没有马上回答。确认那掌柜的眼中并没有隐藏的恶意,才淡淡道,“是。”

那掌柜赶忙笑道:“有座位,各位请随我来。有人已经帮公子订好了位置,酒席钱也已经付过了。”